“刚才记到哪了?”
公玉谨年的嗓音不带任何起伏,平稳,清冽,穿透了陈幼凝撕心裂肺的哭嚎和何文斌嚣张的狂笑,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让整个星辰厅的嘈杂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所有人都懵了。
大哥,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一个前女友跪在你面前把头都磕出血了,哭着求你放过她全家。
一个富二代指着你鼻子骂你是灭绝人性的渣男。
两个看戏的顶级美女一个赛一个地给你上眼药。
你小姨子都快急哭了。
结果你,风暴的中心,所有矛盾的焦点,就这么轻飘飘地问一句……记到哪了?
记什么?记仇小本本吗?!
慕容晚儿也傻了,她那颗已经宕机的小脑袋瓜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顺着公玉谨年的话低头,看向自己手机备忘录的界面。
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三个词。
天海物流。
何天雄。
何文斌。
“姐……姐夫……记到这儿了……”她呆呆地回答,完全是出于身体本能。
公玉谨年嗯了一声,仿佛一个老师在检查学生的作业。
然后,在所有人匪夷所s所思的注视下,他解锁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也毫无波澜的脸。
来了!
他终于要行动了!
全场宾客的精神瞬间紧绷,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锁在他那只握着手机的手上。
他要打电话给谁?
是给这个叫晚儿的小姑娘的父母?还是说,他要直接打电话给那个传说中包养他的,慕容家的神秘女人?
一场大戏的最高潮,即将上演!
“怎么?”
何文斌抱起双臂,那张因纵欲而显得浮肿的脸上,堆满了看好戏的轻蔑。他就是喜欢看这种最后的挣扎,特别有戏剧感。
“打电话摇人啊?小白脸的必备技能嘛,我懂!”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全场都能听见他的嘲讽。
“来!打!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叫来哪路神仙!”
何文斌笑得愈发猖狂,他感觉自己已经拿捏了全场,站在了正义和道德的顶峰,审判着这个卑劣的渣男。
罗怡艳轻轻晃动着酒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失望。
终究,还是落入了最俗套的环节。
果然,剥开那层故作神秘的外壳,他的内核依旧是一个需要依赖女人的附庸。这场实验,差不多可以收尾了,结论乏善可陈。
温如玉则适时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那副样子,是为曾经的爱人彻底堕落而感到的无声心碎。
然而,公玉谨年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预判,全部落空。
他没有打开通话记录。
甚至没有点开那个绿色的拨号图标。
他的手指,从容不迫地,点开了屏幕上一个白色的短信气泡图标。
短信界面。
他要发短信?
所有人都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是什么操作?火烧眉毛了,不打电话,发短信?等对面回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吧!
公玉谨年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急不缓地敲击着,没有丝毫的慌乱,更没有求救的急切。
那份从容,那份镇定,仿佛他不是在搬救兵,而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有些无聊的日常琐事。
镜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拉近,聚焦于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所有人的心跳,都随着他每一次的点击而莫名加速。
短信的收件人,没有姓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备注:【赵助理】。
短信的正文内容,极其简短,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只有一行字。
【星辉酒店顶层,天海物流,何家。处理一下。】
地点。
目标。
指令。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没有解释,没有请求。
这不是求援。
这是命令。
是一种上级对下级,主人对工具下达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公玉谨年点下了“发送”键。
蓝色的信息气泡瞬间出现在屏幕右侧。
他看都没再看一眼,就将手机锁屏,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那件被红酒污染的西装口袋里。
整个过程,从解锁手机,到发送完毕,再到收回手机,加起来不超过十秒。
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却又慢得让每一帧画面都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将视线,投向了那个还在因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笑得前仰后合的何文斌。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正眼看他。
之前的无视,是把他当成空气。
而此刻的注视,是把他当成一个……物件。
一个即将被处理掉的物件。
公玉谨年看着他,开口了。
那嗓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异常清晰。
“给你十秒钟,滚出去。”
这句话,和刚才那句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是笑话。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窜上天灵盖。
十秒。
他又说了一遍十秒。
何文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涨红了脸,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又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十秒?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
他那句经典的国骂还没能完整地喷出来。
“铃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到堪称疯狂的,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星辰厅内疯狂炸响!
那尖锐的电子音,带着一股催命般的急迫,打断了何文斌所有的咒骂和嚣张。
铃声的来源,正是他自己的口袋。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阵铃声,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来了!
何文斌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种他即将迎来人生高光时刻的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
他极其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接起来就破口大骂。
可当他看清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两个字时,他脸上的不屑和烦躁,还未来得及散去,就僵在了那里。
【父亲】。
他爸?
何文斌愣了一下,随即,一丝炫耀和得意的念头浮上心头。
正好!
接起来,让我爸也听听,他儿子是怎么把一个慕容家的人踩在脚下,怎么当着全江城权贵的面,把一个小白脸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让他也看看,他儿子多有出息!
这个念头,成为了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愚蠢的想法。
他划开接听键,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凑到耳边,更没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喂”字。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充满了无尽绝望与刺骨恐惧,几乎要撕裂声带的疯狂咆哮!
“你个逆子——!!”
“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谁!!”
“我们公司完了!天海物流完了!!”
“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