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的午后，阳光透过金融系办公室的百叶窗，切出一条条明暗交错的浮尘。
公玉谨年正坐在陈景明教授对面，听着这位新导师滔滔不绝地分析着“社区影响力投资基金”的理论模型。
陈景明扶了扶眼镜，越说越兴奋，这位专注于学术的老教授，最近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
就在这时，陈景明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喂，周主任。”
电话那头传来系主任周文谦那标志性的、带着学阀特有油滑的腔调。
“哎呀，景明啊，在忙呢？跟你说个好事！”
公玉谨年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在笔记本上勾画着自己的思路。
好事？从周文谦嘴里说出来，他总觉得这俩字得打个引号。
“我们系那个杰出校友，日月科技的周明，你记得吧？”周文谦的语调拔高了半度，
“他主动联系学校，说想提携一下咱们的后辈。点名要邀请公玉谨年同学，参加下周学校和市里合办的创业沙龙，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
“周明说是‘前辈指导后辈’，大家交流交流，对谨年同学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啊！”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秒。
陈景明脸上露出惊喜：“真的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周明现在在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谨年能跟他交流一下，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老教授是纯粹的学术派，对这些弯弯绕绕并不敏感，只觉得是天上掉馅饼。
公玉谨年停下了笔。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只正在播放通话的手机。
周明。
廖雯茹的男友。
前辈指导后辈？
公玉谨年差点笑出声。
这词用得，多有水平。
既把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的施舍者位置，又给这次鸿门宴披上了一件“提携晚辈”的温情外衣。
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出周明那张油腻的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精英笑容，心里盘算着怎么在众人面前，把自己这个“小白脸”踩进泥里，以洗刷他头顶上那若有若无的绿色光环。
真是……何等古典的套路。
“谨年，你的意思呢？”陈景明兴奋地看向他。
“我没问题，谢谢周主任和周学长给我这个机会。”公玉谨年开口，腔调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的周文谦显然很满意这个结果，又官腔十足地勉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太好了！”陈景明高兴地一拍大腿，
“谨年，你一定要好好准备！这次沙龙规格不低，还有媒体和投资人参加，你要是表现得好，对我们研究中心也是个绝佳的宣传！”
公玉谨年点点头：“我会的，教授。”
他心里想的却是，对，是得好好准备。
准备看看这位周学长，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从办公室出来，公玉谨年给慕容曦芸发了条消息。
【晚上回家吃饭吗？】
几乎是秒回。
【回。】
【有惊喜。】
晚上，云顶天宫。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王姨团队的手笔。
慕容曦芸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丝质长裤套装，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正小口吃着一块清蒸鳕鱼。
“什么惊喜？”她放下筷子，那双冷灰色的眸子看向公玉谨年。
公玉谨年喝了口汤，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人给我送了张门票。”
“嗯？”
“一张通往公开处刑台的门票。”他言简意赅地把周明邀请他参加创业沙龙的事说了一遍。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五度。
王姨和周围伺候的佣人，瞬间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立刻屏住呼吸，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女帝要发飙了！
慕容曦芸脸上那点慵懒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湖面。
“周明？日月科技？”
她拿出手机，甚至没用通讯录，直接按了几个数字。
“赵琳。”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西伯利亚的寒风里捞出来的。
“三分钟，收购日月科技。”
“另外，查一下一个叫周明的高管，把他所有能让他身败名裂的资料，打包发给江城所有媒体。我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龙国都看不到这个人和这家公司。”
电话那头的赵琳大概连问都没问，只回了一个字：“是。”
公玉谨年：“……”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位姐姐处理情敌的方式，就跟按计算器上的“c”键一样，简单，粗暴，清零。
“等等。”公玉谨年伸手，盖住了她的手机。
慕容曦芸抬起头，冰封的湖面出现一丝裂痕，里面透出一点疑惑和不满。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值得你动手。”公玉谨年抽走她的手机，放到一边，“这种级别的对手，如果我还需要你来摆平，那我也太没用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不觉得，猫抓老鼠的游戏，如果一上来就把老鼠拍死，会很无聊吗？”
慕容曦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那冰冷的湖面，开始解冻，融化，最后化作一汪带着笑意的春水。
“你想自己玩？”
“我想自己玩。”公玉谨年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她喜欢的虾仁，“而且，我已经猜到他想怎么玩了。”
慕容曦芸听着，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所以呢？你的计划是？”
“我的计划？”公玉谨年笑了，“很简单，他搭台，我唱戏。他想看我出丑，我就让他自己变成最大的丑角。”
“他不是自诩精英吗？我就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把他彻底碾碎。”
看着自家男人那张俊美又带着一丝腹黑的脸，慕容曦芸忽然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
她喜欢他这种自信。
“好。”她同意了，“需要什么，随时开口。”
“我需要……”公玉谨年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做。就安安静静地，当个观众。”
他要让所有人，包括周明，包括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背后空无一人。
只有这样，当他一拳打出去的时候，对方才会疼得刻骨铭心。
事情的发酵，比公玉谨年预想的还要快。
第二天，江城大学的校内网就炸了。
【惊爆！金融系公玉谨年获杰出校友周明亲自点名，受邀参加江城创业领袖沙龙！】
这个标题，一看就是学校官方的手笔，正能量满满。
下面的评论，却迅速走向了失控。
“卧槽！真的假的？周明学长亲自邀请？这面子也太大了！”
“呜呜呜，明哥还是那么帅，那么愿意提携后辈，爱了爱了！”
“楼上的别犯花痴了，你们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周明是谁？廖雯茹的男朋友！他邀请公玉谨年？这是什么当代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赌五毛，这绝对是鸿门宴！周明要当众报复了！”
“报复+1！坐等公玉谨年被怼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公玉谨年正坐在宿舍里，刷新着论坛，他那便宜弟弟慕容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嚷嚷得他耳朵疼。
“年哥！你疯了！你怎么敢答应的？那姓周的就是个笑面虎，他憋着坏要整你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说你那个研究中心就是个空壳子，说你拿着我姐的钱在外面装逼，这次就要被人扒掉底裤了！”慕容海急得快要跳起来。
“哦。”公玉谨年反应平淡。
“哦？你就一个哦？”慕容海抓狂，“我姐呢？我姐不管你吗？她不是号称会打断人腿的吗？怎么还不把那个周明的腿给打断！”
“你姐在看戏。”
“看……看戏？”慕容海懵了。
就在这时，公玉谨年刷新帖子的手停住了。
一条匿名评论，被顶上了热评。
“大家别激动，据内部消息，周学长其实很欣赏公玉谨年的‘勇气’。”
“这次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认清现实，不要被一些虚无缥缈的‘资源’蒙蔽了双眼，脚踏实地做人而已。用心良苦，大家要理解。”
这条评论下面，还附了几张校内网之前流传的，关于公玉谨年“被富婆包养”的帖子截图，打了码，但内容清晰可见。
公玉谨年看着那段文字，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檀香的绿茶味，扑面而来。
温如玉。
也只有她，能把一场赤裸裸的报复，包装成“为你好”的谆谆教诲。
这个女人，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最温柔的刀，捅最深的人。
她这封匿名信一发，周明的动机瞬间就变得“高尚”了起来，从一个嫉妒心重的小人，变成了一个爱护后辈、用心良苦的“前辈”。
而自己，则成了那个不知好歹、需要被“教育”的熊孩子。
高，实在是高。
网络舆论立刻被带偏了方向。
“原来是这样！错怪周学长了！”
“唉，公玉谨年也是，太年轻了，容易走错路。希望这次能让他清醒一点。”
“对啊，靠女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有真本事。”
慕容海在那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这……这谁啊！太贱了吧！年哥，这你能忍？”
“为什么要忍？”公玉谨年关掉论坛页面，站起身，
“人家台子都搭好了，媒体观众都请来了，我这个主角要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明。
温如玉。
廖雯茹。
还有论坛上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乐子人。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布局者，是洞悉一切的聪明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这个“草包”，如何被无情地戳穿。
真好。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日月科技的顶层办公室。
周明刚刚挂断了助理的电话，确认公玉谨年已经答应出席。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那笑容在高耸的城市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刚刚又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全是校内网对公玉谨年的负面评价截图。
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一个被宠坏了的草包学生。
一张自以为是的邀请函。
他以为自己发出的是一张审判的门票，殊不知，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公玉谨年，不过是他用来向更高层圈子，尤其是向温如玉那种顶级白富美，展示自己手腕和实力的垫脚石。
他已经能想象到，在沙龙的聚光灯下，那个小白脸被自己问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窘迫样子。
那将是他周明，又一个成功的高光时刻。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