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谨年那句关于“破产清算”的问话,余音未散。
瘫倒在地的周明,像一条被抽走了脊骨的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瞳孔已经涣散。
就在这死寂的顶点。
“滋啦——”
一声轻微的电流杂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舞台背后,那张巨大的LEd屏幕,原本还定格在“天穹计划”酷炫的LoGo上,突然闪烁了一下。
LoGo扭曲,碎裂成无数像素雪花。
下一秒。
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纯白。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突兀的光芒所吸引。
白光之中,一行加粗的黑色宋体字,如同刀刻斧凿,猛地跳了出来。
【独家爆料!日月科技核心技术涉嫌违法收集用户数据,面临巨额罚款及停业风险!】
这条标题,来自江城最有影响力的财经媒体“江城快讯”。
时间戳,就显示在标题下方。
一分钟前。
报告厅内,短暂的静默。
随即。
“嗡——”
人群炸了。
如果说公玉谨年刚才的质问是点燃了导火索,那这则新闻,就是引爆了整座军火库!
“我靠!真的!真的上新闻了!”
“不是空口白话!日月科技真的出事了!”
“违法收集数据?这他妈是犯罪啊!”
“快看手机!所有App都在推送了!”
“咔嚓!咔嚓!咔嚓!”
媒体区的记者们彻底疯了!
他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单反相机的闪光灯汇成一片银色的瀑布,疯狂地倾泻在舞台上,照亮了公玉谨年平静的脸,和地上周明狼狈不堪的身影。
这已经不是什么商业投资沙龙了。
这是大型商业犯罪的公开处刑现场!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屏幕上的第一条新闻还未隐去,第二条推送,以更霸道、更不容置疑的姿态,覆盖了上来。
这一次,标题更短,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慕容集团旗下律师团队已启动对日月科技的合规调查,要求其立即停止相关业务!】
发布方:慕容集团官方公告。
“……”
整个报告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声音,所有动作,所有表情,都在“慕容集团”这四个字出现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如果说第一条新闻是重锤,那么这一条,就是天谴。
是神罚。
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的降维打击。
台下后排,那几个之前还在窃窃私语、评估风险的投资人,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是恐惧。
其中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慕容集团”那四个字,嘴唇哆嗦着,面如金纸。
“完了……”
另一个投资人,则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哭腔。
“抛!全抛!所有日月科技的股票!不管什么价钱!立刻!马上!!”
整个商业世界,因为这短短的一条公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而这风暴的中心,日月科技的创始人,周明。
他瘫在地上,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向那块宣判他死刑的屏幕。
当他看到“慕容集团”四个字时,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又猛地放大。
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瞬间吞噬了他。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法律漏洞,什么商业风险……那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试图去羞辱的,根本不是一个什么被包养的小白脸。
而是一尊神只的,禁脔。
“啊……啊……”
周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想逃离这个审判他的舞台,逃离那数不清的、如同利剑般的目光。
但他刚撑起半个身子,就双腿一软,再次重重地摔了回去。
他完了。
身败名裂。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他精心包装的精英人设,他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野心,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如同一栋纸糊的宫殿,在山呼海啸面前,被撕成漫天碎片。
公玉谨年的视线,从周明身上移开,落到了观众席的第三排。
廖雯茹。
她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蜡像。
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和着冷汗与泪水,在她煞白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沟壑。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死死地扣着身前的椅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新闻弹出的那一刻,她周围那些刚刚还听她散布谣言、对她点头附和的人,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悄悄地挪动着椅子,与她拉开了距离。
那些目光,鄙夷、嘲弄、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在她身上。
她所依附的、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那个她不惜出卖自己也要攀附的“未来”,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罪犯,一个即将破产的丧家之犬。
她所有的虚荣,所有的怨毒,所有的不甘。
在慕容集团那绝对的权柄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和舞台上那个平静得可怕的青年对上了。
公玉谨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看垃圾时的漠然。
仿佛在说:你,不配。
“轰”的一声,廖雯茹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公玉谨年的目光,再次移动。
落在了报告厅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温如玉。
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一本外文诗集,安静地坐着。
只是,那本精装的诗集,书角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脸上那温柔娴静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苍白和惊悸。
她那双总是含着春水般笑意的清澈眼眸,此刻却写满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她比周明,比廖雯茹,更早地想通了这一切。
她想起了自己递给周明的情报。
“他只是个学生,被富婆推到台前的门面。”
“他不懂商业,只是个传声筒。”
“他的背后,只有那个女人……”
她以为自己是布局者,是掌控全局的棋手,是借刀杀人的高明猎人。
现在她才明白。
她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递出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刀。
那是一份名单。
一份她亲手写下的,周明、廖雯茹,以及她自己的……死亡名单。
公玉谨年和他背后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把周明当成对手。
他们只是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足够公开的舞台,等所有的跳梁小丑都登场表演完毕。
然后。
掀桌。
这种不屑于博弈,直接用绝对力量碾碎规则的玩法……
温如玉的手指,冰凉。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个她从未踏足过的,云端之上的世界,是何等的冰冷与残酷。
她第一次,为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心计和谋算,感到了一丝……可笑。
报告厅里,系主任周文谦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作为主办方的负责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看着台上的公玉谨年,那个之前他还有些轻视的“靠女人”的学生,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深不可测的迷雾之中。
掷地有声。
言出法随。
这哪里是什么学生?这分明是执掌生杀大权的阎罗!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校长赵远山的电话,声音颤抖而急切。
“赵校长!出大事了!沙龙……沙龙出事了!对!日月科技的周明!还有……慕容集团!对!慕容集团也牵扯进来了!”
整个报告厅,彻底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学生们在激烈地讨论着这惊天的反转,媒体在疯狂地抢发着头条新闻,投资人在绝望地割肉求生。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
公玉谨年,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大屏幕上那两条如同审判判词般的新闻标题。
他想起了昨晚,慕容曦芸靠在他怀里,一边玩着他的卫衣抽绳,一边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狠辣的话。
“我要让他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从云端,被一脚踹进地狱。”
“我要让他的名字,成为整个龙国商学院,未来十年最经典的失败案例。”
她做到了。
用一种超乎他想象的,更直接、更暴烈、更具毁灭性的方式。
杀人。
诛心。
全球直播。
公玉谨年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拿起讲台上的麦克风,轻轻地,按下了关闭键。
“滋——”
一声轻响。
舞台上的扩音设备,全停了。
他做完这个动作,便不再看地上那滩烂泥一样的周明,也不再理会台下那片沸反盈天的混乱。
他转身,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下了舞台。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来听讲座的,普通学生。
“年……年哥!”
慕容海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拦在他面前。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家二公子,此刻看着公玉谨年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那……那个新闻……是你……还是我姐……干的?”
公玉谨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抬手,帮慕容海整理了一下他那因激动而乱翘起来的衣领。
“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