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冷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消毒水味,直往骨头缝里钻。
公玉谨年坐在那张硬邦邦的蓝色塑料椅上,手里还攥着那张刚刚签完字的病危通知书副本。
纸张已经被汗水浸透,皱巴巴的。
“右手神经粉碎性挫伤。”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滋滋作响。
凌霜妍那是敲代码的手,是她在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权杖。
为了护住他的脑袋,她把自己的翅膀折了。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公玉谨年没抬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带着股让周围空气都凝固的血腥气,
“不只是法律上的。坐牢太便宜他了。”
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停在他眼前。
慕容曦芸没穿那件价值连城的高定风衣,那衣服现在正盖在凌霜妍身上。
她只穿着那件黑色的真丝吊带长裙,布料贴着身段,勾勒出那道惊心动魄的腰臀比。
她从手包里掏出一部特制的卫星手机,直接塞进公玉谨年手里。
“想怎么做,去做。”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冷玉碎冰般的质感,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哪怕把这天捅个窟窿,我也给你补上。”
公玉谨年抬头。
慕容曦芸那双灰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劝阻。
她甚至还有闲心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领口,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酥麻。
“姐夫……”
旁边传来一声软糯的抽泣。
慕容晚儿穿着那套显眼的海绵宝宝睡衣,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公玉谨年胳膊上。
她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眼眶红通通的,身上那股好闻的奶香味混着少女特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
“那个坏蛋太坏了……姐夫你一定要替霜妍姐姐报仇!我也来帮忙!”
慕容晚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自己的平板电脑也塞了过来,胸口那一团柔软随着动作无意间蹭着公玉谨年的手臂,软得让人心颤。
公玉谨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股暴戾,揉了揉晚儿乱蓬蓬的脑袋。
“好,我们一起。”
他打开那部卫星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
凌霜妍用命换来的那个U盘里的后门程序,直接黑进了龙傲宇原本准备用来直播处刑他的那个暗网直播间。
龙傲宇想玩直播?
那就让他当一次主角。
龙腾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龙震天正在咆哮。
“废物!都是废物!那个逆子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网上的热搜撤不下来吗?!”
就在半小时前,龙傲宇被捕的消息虽然被慕容家封锁了,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已经传遍了整个集团。
突然,会议室里那面巨大的LEd主屏幕闪了一下。
原本正在播放股市行情的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行血红色的代码像瀑布一样刷过。
“滋——”
画面亮起。
不是龙震天预想中的任何官方通告,而是一个昏暗、摇晃的镜头。
镜头正对着一张病床。
龙傲宇像具木乃伊一样被绑在上面,浑身插满了管子,只有那张脸还露在外面
虽然已经肿得像猪头,但龙震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
“傲宇?!”
龙震天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仅是会议室。
龙腾大厦外墙的巨型广告屏、公司所有员工的电脑、甚至是一楼大厅的接待屏,在同一时间全部被强制跳转。
与此同时,那个原本只流传在暗网、只有顶级会员才能进入的猎奇直播间,突然对全网开放了端口。
千万级的流量瞬间涌入。
画面里没有主播,没有解说。
只有背景音里,那有节奏的、冰冷的键盘敲击声。
“哒、哒、哒。”
每敲一下,屏幕右侧就会弹出一个视频窗口。
第一个视频:三年前,某地下室。龙傲宇穿着白西装,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正对着一个被绑住的年轻女孩挥杆。
女孩的惨叫声撕心裂肺,龙傲宇却在笑,笑得像个恶魔。
第二个视频:龙腾集团财务部的内部监控。龙傲宇正指着一堆假账本,嚣张地对财务总监说:“洗干净点,这笔钱是用来买通上面那位的。”
第三个视频、第四个视频……
无数个窗口像雪花一样铺满了屏幕。虐待、洗钱、行贿、非法拘禁……每一桩每一件,都有高清视频和详细的账目流水作为铁证。
“天呐……这是真的吗?”
“那不是两年前失踪的那个校花吗?原来是被……”
“畜生!简直是畜生!”
网络炸了。
原本那些还在骂公玉谨年是“软饭男”、“出轨渣男”的键盘侠们,此刻全都僵住了。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罪行,再联想到那个冒死冲进地下室救人的男人,一种巨大的羞愧感和愤怒感直冲天灵盖。
慕容晚儿抱着平板,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她登上了那个名为“女王的骑士团”的超级管理员账号,直接置顶了一条弹幕: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们嘴里的豪门贵公子!而那个被你们骂的人,刚才差点死在地下室里救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不起!我刚才骂早了!”
“公玉谨年是真男人!这才是孤胆英雄!”
“龙腾集团去死!龙傲宇去死!”
龙腾集团会议室里,龙震天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
全完了。
这种程度的曝光,别说公关了,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龙家的底裤都被扒干净了,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啊!
“快……快切断电源!把屏幕砸了!”
龙震天嘶吼着,声音都在发抖。
但没用。
这是凌霜妍写的病毒,除非把整栋楼炸了,否则谁也关不掉。
与此同时,不知名的深海某处,一艘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豪华游艇上。
一个穿着白西装、正在品红酒的男人看着卫星电视上的直播画面,眉头微微皱起。
“龙傲宇这个蠢货。”
男人放下酒杯,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那种处理报废品的冷漠,
“留着也是祸害,万一嘴不严,把组织供出来就麻烦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技术员。
“清理干净。”
“是。”
技术员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指令。
江城,特护病房。
龙傲宇虽然被慕容曦芸那一脚废了命根子,又被公玉谨年勒得差点断气,但经过急救,人已经醒了。
他正躺在病床上,看着对面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那是他自己的罪证直播。
“不……不!关掉!给我关掉!”
龙傲宇疯了。
他想挣扎,但四肢都被手铐锁在床栏上。
那种被全世界围观处刑的恐惧,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他崩溃。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那部手机
那是警方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物证,突然亮了一下。
屏幕瞬间变得通红,发出一阵尖锐的蜂鸣声。
那是“深渊”组织为了防止核心成员被捕泄密,在专用手机里植入的微型铝热剂自毁装置。
平时是用来销毁芯片数据的。
但现在,它就在龙傲宇的脸旁边。
“这是什……”
“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只有一团刺眼的白光和瞬间爆发的几千度高温。
那部手机瞬间化作一团液态的火球,直接喷溅在了龙傲宇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瞬间变成了某种类似野兽濒死的嚎叫。
铝热剂燃烧的高温连钢铁都能熔穿,何况是人的皮肉。
火光瞬间吞噬了他半个脑袋。
护士和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龙傲宇那张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英俊脸庞,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焦黑翻卷的烂肉,一只眼球直接被烧爆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
他还没死。
他在床上疯狂地抽搐,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眼泪,是血水。
他引以为傲的容貌,显赫的家世,不可一世的尊严,在这一秒钟,彻底化成了灰烬。
公玉谨年还没来得及动手。
那个把龙傲宇当狗养的组织,先一步把他这条狗给烹了。
“死了?”
车里,慕容曦芸看着赵琳递过来的现场报告,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死,重度烧伤,毁容,声带受损,以后只能像个怪物一样活着。”
赵琳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
“龙震天刚才突发心梗,送去抢救了。龙腾集团的股价……已经在盘前跌停了。”
慕容曦芸点点头,那双穿着黑丝的长腿交叠在一起,优雅地换了个姿势。
“通知法务部和并购部。”
她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雨景,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发个公告,鉴于龙腾集团严重的社会负面影响,慕容集团出于‘人道主义’和社会责任,准备对其进行资产重组。”
“价格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按废铁价收。”
公玉谨年坐在旁边,已经关掉了直播。
他有点累。
那种复仇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大手。
慕容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他和慕容曦芸中间,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只粘人的小猫。
“姐夫,你刚才帅炸了!”
晚儿仰着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网上那些黑子都在排队道歉呢!还有好多人在求你的社交账号,说要给你生猴子!”
公玉谨年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别闹,那是你姐夫。”
“哼,姐夫怎么了,姐夫也是我的……”
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脸有点红,却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几乎都要钻进他怀里。
慕容曦芸瞥了这两人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对于妹妹这种依赖,她似乎并不反感,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在这个冰冷的豪门里,能有这么两个人真心实意地互相取暖,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医院,IcU重症监护室外。
隔着厚厚的玻璃。
凌霜妍已经醒了。
麻药的劲还没过,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那只缠满厚厚纱布的右手被固定在支架上,像个白色的粽子。
公玉谨年站在玻璃外,举起手里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龙傲宇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照片,还有龙腾集团宣告破产的新闻。
凌霜妍看到了。
她那双平时总是黯淡无光的墨色眸子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唇,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公玉谨年看懂了那个口型。
那是两个字:谢谢。
然后,她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在满是雾气的氧气面罩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公玉谨年把手掌贴在玻璃上,仿佛想透过这层冰冷的阻隔,给她一点温度。
然而,就在凌霜妍画完那个笑脸的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
她死死盯着平板上那张龙傲宇被烧毁手机的照片。
那是“深渊”的手笔。
她太熟悉那个组织的作风了。
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龙傲宇只是个弃子,只是个开始。
凌霜妍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监护仪器发出的报警声打断。
公玉谨年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事儿没完。
但这又如何?
公玉谨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的慕容曦芸,还有正趴在姐姐腿上打瞌睡的慕容晚儿。
既然这碗软饭吃得这么硬,那为了护住这碗饭,护住这她们。
就算真的是深渊,他也得跳下去,把那个底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