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操场像一块吸饱了水的巨大海绵,空气里弥漫着泥腥味、橡胶跑道的胶水味,
还有那种几千人聚集在一起散发出的、过剩的荷尔蒙躁动。
原本应该去食堂抢饭的大军,
此刻像是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把主席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道是谁在校园网置顶了帖子——《鉴证时刻:高冷系花变身带货母猪?速来!》。
甚至有几个新闻系的男生架起了长枪短炮,补光灯打得比明星走红毯还亮。
“让让!让让!这可是咱们江大的年度保留节目!”
“裴大系花人呢?不会是尿遁了吧?”
“跑?往哪跑?四个校门都被咱们的人堵了,今天这声猪叫,她是叫定了!”
人群中央,裴冷翠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鸡。
她身上那条昂贵的香奈儿高定裙沾满了泥点,
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刚才推搡的人群弄得乱七八糟,几缕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活像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她想跑。
脚刚往左边挪了一步,那边的人墙瞬间合拢,无数双戏谑的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死死锁住她。
手机摄像头怼到了她脸上,闪光灯“咔咔”作响,把她每一个毛孔里的恐惧都拍得清清楚楚。
“别拍了!滚开!都给我滚开!”
裴冷翠尖叫着去挡镜头,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没人理她。
嘲笑声像海啸一样从四面八方拍过来,把她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拍得粉碎。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裂开一条道。
公玉谨年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那件湿透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领口微敞,锁骨若隐若现,那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瞬间拉满。
而慕容晚儿,就像个没骨头的挂件,整个人黏在他胳膊上。
这丫头换回了那套乖巧的JK制服,
但这会儿因为紧张或者兴奋,小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蜜桃。
她双手紧紧抱着公玉谨年的小臂,胸口那两团软肉因为挤压而变形,随着她的呼吸。
那种触感,温热、细腻、充满弹性。
公玉谨年眉头微挑,没有抽手,反而不动声色地用大臂感受了一下那份惊人的柔软,并在心里给这丫头的发育状况打了个满分。
“谨年哥哥……”
柳楚娴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拿着那个粉色笔记本,眼波流转,声音软糯得能掐出水,
“裴姐姐好像很难受呢,我们要不要……”
这茶艺,简直是满级。
表面是关心,实则是把裴冷翠往火坑里推。
裴冷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过来,想要抓晚儿的手。
公玉谨年侧身,把晚儿往怀里一带。裴冷翠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在积水里,溅了一脸泥汤。
“晚儿!晚儿你帮帮我!”
裴冷翠顾不上擦脸,跪在地上,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流,妆花了,
两行黑色的睫毛膏顺着脸颊流下来,看着既滑稽又恐怖,
“大家都是同学……我不想毁了前途……你也知道被全校嘲笑是什么滋味对不对?你心地那么好,肯定不会看着我去死的对不对?”
这就是典型的道德绑架。
刚才还要把人踩进泥里,现在却来还要受害者当圣母。
周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慕容晚儿。
这小丫头平时就是个傻白甜,最容易心软。
晚儿看着地上那个痛哭流涕的女人,那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傲气全没了,只剩下丧家犬一样的可怜。
她那颗被保护得太好的心脏确实抽搐了一下。
毕竟是同班同学……
晚儿的嘴唇动了动,抱着公玉谨年手臂的手松了一些,那种柔软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
“姐夫……”
她抬头,那双灰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要不……”
“如果输的是你。”
公玉谨年冷冷地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晚儿那点泛滥的同情心。
他低下头,镜片后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理智。
“如果现在跪在地上的人是你,如果考了倒数第一的人是你。”
公玉谨年伸出手指,轻轻勾起晚儿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裴冷翠那张扭曲的脸,
“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她会因为你是同学,就不用扩音器广播你的猪叫声吗?”
晚儿愣住了。
脑海里闪过裴冷翠之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草包”、“废物”、“让全校看着她学猪叫”。
如果输的是自己……
晚儿打了个寒颤。
如果是自己,裴冷翠只会笑得比谁都大声,甚至会把那个横幅挂到慕容集团的大楼上去。
“仁慈是留给朋友的。”
公玉谨年的指腹摩挲着晚儿细腻的脸颊,语气温和却残忍,
“对于这种随时准备咬死你的毒蛇,斩草除根才是最大的慈悲。”
晚儿的眼神变了。
那种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抱紧了公玉谨年的胳膊,甚至故意挺了挺胸,把身体贴得更紧,以此来汲取力量。
“我不原谅。”晚儿看着裴冷翠,声音清脆,“愿赌服输。”
这四个字,判了死刑。
公玉谨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很好,小野猫终于长出了爪子。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把麦克风给她。”
两个强壮的体育系男生立马把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扩音设备架到了裴冷翠面前。
音箱功率开到了最大,足以覆盖半个校区。
裴冷翠绝望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麦克风,就像看着一个刑具。
周围起哄声震耳欲聋。
“叫啊!快叫啊!”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拿鼻孔看人的劲儿呢?”
“我是猪!我是猪!预备——起!”
在几千人的逼视下,裴冷翠颤抖着拿起了麦克风。
她的手抖得像是在筛糠,嘴唇毫无血色。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
“我……”
第一个字出口,带着哭腔。
“大声点!没吃饭啊?”人群里有人喊。
裴冷翠闭上眼,眼泪决堤。
“我是猪!!!”
尖锐、破音、凄厉的嘶吼声,通过大功率音箱,瞬间炸响在江城大学的上空。
回音在教学楼之间激荡。
“我是猪——我是猪——是猪——”
甚至连树上的鸟都被吓飞了一群。
紧接着。
“呼噜——呼噜——”
她真的学了两声猪叫。
那是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后的机械行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
操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
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有人把这一幕做成了鬼畜视频发到了b站。
裴冷翠手里的麦克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两眼一翻,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泥水里。
昏死过去。
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从今天起,江城大学再也没有那个高傲的系花裴冷翠,只有一个叫过“我是猪”的笑话。
公玉谨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落幕。
没有任何同情,甚至连那一丝胜利的快感都很淡。
这只是清理垃圾而已。
晚儿虽然赢了,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看着被担架抬走、像死猪一样的裴冷翠,她心里那种不适感还是涌了上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觉得残忍?”公玉谨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晚儿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有点……”
“记住这种感觉。”
公玉谨年顺势搂住她的腰,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她脊柱沟的位置轻轻滑动,引起晚儿一阵战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你不够强,躺在那里的就是你。到时候,没人会觉得你可怜,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块好肉。”
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身体却本能地更深地钻进他怀里。
“只要姐夫在……我就不怕。”
“乖。”
公玉谨年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若有若无的一吻。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柳楚娴看在眼里。她咬着下唇,手指死死捏着那本粉色笔记,眼神里全是嫉妒和渴望。
那种被保护、被教导、被占有的感觉……
如果是我就好了。
担架经过公玉谨年身边时,一只挂着水晶吊坠的手机从裴冷翠那条被泥水浸透的裙子口袋里滑落出来。
“啪。”
屏幕摔在水泥地上,裂成了蜘蛛网。
但并没有黑屏。
公玉谨年的视线随意扫过。
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条刚刚编辑好、却因为昏迷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
收件人的备注只有一个单词——【Ghost】。
内容只有四个字:
【任务失败。】
公玉谨年眯起眼。
Ghost。深渊的高级代号。
裴冷翠果然不仅仅是个嫉妒心强的蠢货,她也是深渊渗透进江大的一颗钉子。
所谓的“针对慕容晚儿”,恐怕不仅仅是女生的争风吃醋,而是一场针对慕容家继承人的精神围剿。
如果今天晚儿真的输了,真的被当众羞辱,以这丫头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可能会抑郁、退学,甚至……
公玉谨年眼底闪过一丝暴戾的寒光。
这是想毁了慕容家的根。
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踩在了那个手机上。
公玉谨年脚尖用力,碾压。
“咔嚓。”
手机彻底粉碎,连同里面的芯片一起变成了废渣。
“姐夫?你在踩什么?”晚儿好奇地探头。
“一只蟑螂。”
公玉谨年收回脚,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无害的表情,推了推眼镜。
“走吧,回家。”
他搂着晚儿的肩膀,转身离开喧闹的操场。
“回家干嘛?不是说吃火锅吗?”
“先回家换衣服。”
公玉谨年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刚才在车上,我看你似乎还没把那道‘流体力学’的题解完……今晚,我们去云顶天宫,好好补习一下。”
晚儿的脸瞬间爆红,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流体力学……
那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