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意像针一样扎进骨头里,临时木屋的窗板没钉牢,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雨丝打在墙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有人用指甲在抠木头。
梁轩靠在冰冷的墙板上,眼皮却没有丝毫沉重——精神力像张绷紧的网,始终笼罩着这间屋子,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火堆已经烧成了暗红的炭块,偶尔爆出点火星,照亮周围沉睡的脸庞,训练家们蜷缩在睡袋里,呼吸均匀,有人在梦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很快又被雨声吞没,莉莉艾靠在他的腿上,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也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裤脚,像抓住救命稻草。
森林蜥蜴趴在脚边,绿色的尾巴圈住他的脚踝,这是它们在野外养成的习惯——彼此的体温能驱散深夜的寒意,也能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预警,它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在昏暗中缩成细线,警惕地扫视着木屋的每个角落。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穿透了雨幕。
不是风声,不是雨声,也不是屋里人的梦话,那声音很轻,像一群孩子在远处嬉笑,带着点天真的雀跃,却在这死寂的夜半显得格外诡异,起初梁轩以为是错觉,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分辨出几个模糊的词语,像是在喊“来玩呀”、“这边这边”。
他的精神力瞬间绷紧。
声音来自木屋之外,确切地说,是来自镇子深处,靠近宝可梦墓地的方向,那片被铁栅栏围住的地方,此刻像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光线,却又向外溢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嬉闹声。
梁轩下意识地看向木屋角落——那个白天招呼他们进来的老人,平时总在那里守着炭火,此刻却不见了踪影,他坐过的草堆还是温热的,旁边的粗瓷碗倒扣着,显然离开得很匆忙,没有惊动任何人。
“森?”
森林蜥蜴低低地嘶鸣一声,绿色的尾巴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踝,视线投向木屋的木门,门闩还插着,但门板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不是光线,而是更深的黑暗。
梁轩按住它的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屋里的训练家们睡得很沉,连那些警惕性最高的幽灵系宝可梦都蜷缩在主人身边,仿佛对外面的异状毫无察觉,只有莉莉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像是被那嬉闹声惊扰了梦境。
他缓缓站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步一步挪到窗边,窗上没有玻璃,只挂着块破旧的麻布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梁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
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雨水不知何时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和雾气纠缠在一起,能见度不足三米,远处的宝可梦墓地隐没在雾里,只能看到铁栅栏的轮廓像道扭曲的黑影,而那些嬉闹声,正是从栅栏后面传出来的。
没有灯光,没有人影,只有声音在雾里盘旋,像有无数个透明的孩子在追逐奔跑。
梁轩放开精神力,像潮水般涌向声音来源,雾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幽能波动,这是幽灵系宝可梦的特征,但比他之前感知到的任何幽灵都要混乱、驳杂,像是由无数细碎的意识碎片组成,它们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孩童般的玩闹欲,却在这夜半的墓地背景下,显得格外阴森。
精神力的边缘触碰到一个熟悉的意识——是那个老人。
他在墓地西侧,靠近宝可梦塔的方向,那座塔比墓地更靠里,在雾中只露出个模糊的尖顶,像根刺入夜空的黑色长矛,老人的意识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悲伤的情感,不像遇到了危险,似在纪念着什么。
就在梁轩的精神力想要进一步探查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猛地从背后袭来!
不是来自外面的雾气,而是来自木屋内部!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左侧猛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墙板上,发出“咚”的闷响,森林蜥蜴瞬间跃起,挡在他身前,死死盯着刚才他站过的位置,镰状前爪闪着寒光。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窗帘还在轻轻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带起的风吹过。
但梁轩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手向自己抓来——一只暗紫色的、胖乎乎的手,指尖带着冰冷的触感,指甲泛着青灰色的光。那触感如此真实,绝不是幻觉。
他的精神力立刻扫过木屋,却什么都没发现,那些沉睡的训练家,蜷缩的宝可梦,角落里的建材,一切都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但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像腐烂的浆果,还残留着一缕极淡的、属于幽灵系宝可梦的幽能波动。
“谁?”
梁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被这种无声无息的偷袭激起的警惕。
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嬉闹声还从窗外传来,夹杂在雨声里,像在嘲笑他的紧张。
梁轩的目光落在右侧的窗帘上,那是另一扇窗户,靠近莉莉艾睡觉的地方,此刻,那块麻布窗帘的角落,正被什么东西轻轻向上掀起,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像是一只眼睛在外面窥视。
他没有再动,只是示意森林蜥蜴守在莉莉艾身边,自己则缓缓蹲下,手指摸到地上一根掉落的木棍,紧紧攥在手里,精神力像最敏锐的雷达,一寸一寸地扫描着木屋的每个角落,尤其是那些阴影浓重的地方——门后、柴堆旁、未完工的房梁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外面的嬉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像是玩累了的孩子,慢慢隐没在雾里,雨还在下,敲打着屋顶,发出单调的声响,却无法驱散屋里越来越浓的诡异氛围。
梁轩始终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那只暗紫色的手,那道掀起的窗帘缝隙,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但他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就在这间屋里,在这些沉睡的人身边,甚至可能……就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
他没有再试图寻找,既然对方不想现身,贸然惊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伤到熟睡的莉莉艾,梁轩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冥想。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收敛成一团,紧紧护住自己和莉莉艾周围的区域,这不是睡眠,而是一种高度集中的状态,意识像悬在钢丝上,既保持着对周围的感知,又不会因为过度紧张而消耗能量,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灵魂出窍绝不是什么浪漫的事,很可能一去不回。
森林蜥蜴趴在他脚边,绿色的尾巴始终圈着莉莉艾的手腕,像一道无声的守护。
后半夜的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雾气却更加浓重,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木屋沉浸在一片死寂里,只有偶尔的梦呓和炭火的噼啪声。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时,梁轩才缓缓睁开眼睛,精神力探查的范围内,一切正常,那些沉睡的训练家开始陆续醒来,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对昨晚的异状一无所知。
莉莉艾也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梁轩布满血丝的眼睛,担忧地问:“你一晚上没睡吗?”
“没事。”
梁轩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守夜而已。”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清晨的雾气顺着门缝溜进来,带着股潮湿的泥土味,那个消失了半夜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蓑衣上还沾着露水,脸色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像藏着两团鬼火。
他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落在梁轩身上,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训练家们对他的出现没有在意,只有梁轩感觉到,老人身上带着一股和宝可梦墓地相同的幽能波动,虽然很淡,却瞒不过他的感知。
老人慢慢走到梁轩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信封很旧,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没有写收信人,也没有贴邮票,只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用某种能量汇聚而成的图案,由三个扭曲的圆环组成,隐隐泛着蓝色的光。
“有人托我交给你。”
老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梁轩接过信封,入手微沉,能感觉到里面装着硬挺的东西,他抬头想问什么,老人却已经转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出木屋,消失在浓重的晨雾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周围的训练家依旧在忙碌着收拾东西,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神秘的老人和这封奇怪的信,莉莉艾好奇地凑过来,看着信封上的印记:“这是什么?”
梁轩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撕开了信封。
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是手绘的宝可梦塔全貌,线条粗糙却精准,塔的每一层都标着奇怪的符号,和他在岩山隧洞壁画上看到的螺旋符号有些相似,塔底画着一个小小的入口,旁边用同样的能量印记做了标记。
晨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纸上,那些符号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梁轩捏着这张纸,看着窗外依旧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雾气深处那座隐约可见的黑色尖顶,心里清楚——紫苑镇的秘密,才刚刚开始向他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