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内,夜华如同石化一般,寸步不离。风吹日晒,他似乎都浑然不觉。青丘的子民们远远看着,都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痴情得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怕。
第四日,一位身着天族官服的仙者匆匆赶来,正是夜华身边的侍官伽昀。伽昀看到夜华形容憔悴,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劝道:“殿下,您已经在这里守了三日了,上神她……她心意已决,您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天君还在天宫等着您复命呢!”
夜华缓缓抬眼,眼神疲惫却依旧执着:“本君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伽昀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属下不敢!只是……”
“滚。” 夜华冷冷吐出一个字。
伽昀看着夜华决绝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满心忧虑地叩首,然后悄然退去。
桃树下,夜华的身影依旧挺拔。他望着那紧闭的狐狸洞口,仿佛要望穿那石壁,望到里面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他知道,他伤她至深。但他不会走,他会等。等到她愿意见他,等到她肯听他解释,等到……她肯原谅他的那一天。哪怕,这条路会很长很长。
狐狸洞内,白浅其实知道他一直都在。迷谷每日忧心忡忡的眼神,洞外偶尔传来的风吹草动,都在提醒着她。只是,她的心,在那三百年的等待与绝望中,早已成了顽石。他的等待,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罢了。她闭上眼,将那道身影隔绝在意识之外,只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冰冷。
十里桃林,落英缤纷,祥云缭绕。
伽昀一身仙官服饰,神色焦急地穿过层层桃树,远远便看见白真上神正斜倚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笛,折颜上神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
“折颜上神!白真上神!”伽昀快步上前,对着二人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恳求,“两位上神,求您们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殿下吧!去帮我们殿下向白浅上神求个情,劝劝她吧!”
白真放下玉笛,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求情?不行不行,我们去求情,那才叫更糟糕。”
伽昀一愣,脸上满是不解:“为何呀?白浅上神素来敬重二位,二位开口,她多少会听进去一些吧?”
折颜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过身,看着一脸恳切的伽昀,温和地笑了笑,问道:“伽昀啊,你还未成亲吧?”
伽昀更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回折颜上神,小仙……小仙尚未婚配。”
折颜点了点头,语气意味深长:“这就难怪了。伽昀,夜华和浅浅的事,旁人是插不得手的,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劫数,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开。便是阿离那孩子哭着喊着来了,恐怕也是无用。”
白真在一旁接口道:“就是!我们这一辈四个哥哥,底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她的脾气,那可是傲得很!当年在天宫受了多少委屈,被挖了双眼,受尽了冷眼,如今想起来了,心里那口气郁着,肯定要难受几天,自己慢慢理顺了才行。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她向来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过几日便好了。”
伽昀听他们这么说,心中稍安,但仍有些顾虑:“可……可万一……万一好不了呢?殿下他……”
“没有万一。”白真打断他,语气笃定,“更何况,还有阿离在呢。那孩子是他们二人血脉相连的牵绊,怎么着都断不了的。”
伽昀仔细想了想折颜和白真的话,觉得有理,殿下与白浅上神情深意重,又有小殿下这个纽带,想来总能雨过天晴。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小仙明白了。多谢二位上神指点,小仙告退。”说罢,再次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九霄云外的洛水河畔。
河水悠悠流淌,河畔寂寥无人。素锦一身素衣,双目空洞无神,脸上犹带泪痕,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变。她被贬至此,永镇若水,看守东皇钟。
天枢神君奉了夜华君的命令,正带领着几名天将在此处巡查。他眼尖,远远便看见了那个熟悉又狼狈的身影,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对身边的天将道:“那不是……素锦娘娘吗?她怎么会在此处?”
旁边的天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天枢神君有所不知,这位素锦娘娘……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听说……伤了双眼,已经被贬至此处,永镇若水了。”
天枢心中了然,想必是与君上和那位青丘的姑姑有关。他沉吟片刻,又问道:“君上……君上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天将答道,“不过君上并未回天宫,直接去了青丘。”
天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看来君上这一去青丘,定是要和姑姑好好谈谈婚事了。此地有我看守即可,你们先回去吧。”
“是,天枢神君。”几名天将领命,悄然退下。
洛水河畔,只剩下素锦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寒风中,望着无尽流淌的河水,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昔日的荣光与算计,此刻都化为泡影,只余下这无边无际的孤寂与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