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满车的欢喜与疲惫,面包车驶离省城时,暮色已漫过田埂。丫丫靠在柳清颜怀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渣,手里攥着周教授送的木雕小凤凰。林辰握着方向盘,窗外的路灯次第后退,像串起的星子,恍惚间竟与灵泉边的萤火虫重叠。
“张默说,下周央视的人就来拍专题片。”柳清颜的声音轻得怕吵醒孩子,“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老槐树下的石桌再修修?镜头拍出来也好看些。”
林辰笑了笑:“何止石桌,刘长老的竹编工具架也该擦擦了,上次他说有个篾刀生锈了,得找块细砂纸磨磨。”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泉眼边的石板路,雨季冲坏了两块,回去得叫上王叔他们一起修,别让拍出来磕磕绊绊的。”
车过灵泉山口时,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亮着盏马灯。车刚停稳,刘长老就拄着拐杖迎上来,拐杖头的铜铃“叮铃”一响,惊飞了树桠上的夜鸟。“回来啦?”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灶上温着粥,紫苏叶新摘的,香得很。”
丫丫被铃声闹醒,揉着眼睛扑过去:“刘爷爷!”老人乐呵呵地接住她,从袖袋里摸出颗糖:“给,泉边找的野山楂糖,酸中带甜。”
走进竹舍,暖黄的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混着灶间飘来的紫苏粥香,把一路的风尘都泡软了。林辰刚把展会上带回的奖状贴在墙上——“非遗传承示范基地”几个金字在灯光下闪着光,旁边还粘着楚梦瑶新剪的“凤凰还巢”剪纸。
“周教授说要来学削竹篾,”柳清颜往灶里添着柴,“咱们得提前备些好竹料,就用泉边那丛三年生的水竹,韧性最好。”
“我明天一早就去砍,”林辰擦着竹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再做个新的竹架,好让她放工具。”
刘长老抱着丫丫坐在竹椅上,看着墙上的奖状,忽然叹了口气:“当年你爹总说,这手艺传不下去喽,没想到现在能让全国人看见。”他摸了摸丫丫的头,“丫头,以后这手艺,也得有你一份呢。”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头,把野山楂糖递到老人嘴边:“刘爷爷吃,甜的。”
深夜的灵泉格外静,只有泉水叮咚声伴着竹舍的灯。林辰蹲在泉边洗手,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银。他想起展会上那只白凤凰风筝,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竹舍角落,翅尖的金边沾了点旅途的灰,却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在想什么?”柳清颜走过来,递给他块干净的布。
“在想,周教授说得对,传承不是复制。”林辰擦干手,指尖划过泉边的青石板,“咱们守着这泉,做着风筝,其实是在守着一种活法——像泉水一样,慢慢流,稳稳走,不慌不忙的。”
柳清颜笑了,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明天我把那批新收的紫苏晒了,等周教授来,泡给她喝。”
远处的竹舍里,刘长老正给丫丫讲“竹骨藏魂”的故事,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忽远忽近。林辰望着泉眼冒出的水泡,忽然觉得,所谓的“顶流”,从来不是站在高处被人仰望,而是像这灵泉一样,把根扎在自己的土地上,滋养着身边的草木,也映照着头顶的月光。
明天太阳升起时,他还要去砍竹、削篾、修补石路,像无数个平凡的日子一样。但他知道,这些平凡的日子,正被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望着,被一个个镜头记录着——不是因为多耀眼,而是因为它们带着灵泉的温度,带着竹骨的韧劲,带着一代代人没说出口的执着。
泉声潺潺,竹舍灯明,这就是最好的归宿,也是最踏实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