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沙瑞金这一招，是看透了官场博弈的核心——谁掌握了调查的主导权，谁就掌握了定义问题的权力。他看似退让，实则以最小的代价，将一场可能引爆自身的危机，转化为了一次可操控的“整顿行动”，既保全了自己的威信，又为后续的权力布局埋下了伏笔。
“我不同意。”
方向明将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众人，语气里听不出半分退让：“沙书记，国富书记，调查汉东油气集团地下管网改造资金去向调查主体不能错位。”
他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汉东油气集团这7.5亿专项资金，是财政下拨的专款，一分一厘都姓公。现在钱全进了远大基建的账户，管网改造却形同虚设，这不是简单的工作失职，是典型的权钱交易、涉嫌贪污贿赂犯罪。”
“纪委的职责是监督执纪问责，管的是党员干部的纪律作风问题，可涉及到企业之间的利益输送、资金挪用，甚至可能存在的商业贿赂，这是刑事犯罪的范畴！”方向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这种案子，必须由省检察院反贪局牵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沙瑞金脸上，语气稍缓但立场坚定：
“当然，我不是要把纪委排除在外。可以成立联合调查组，由省检察院反贪局为主，省纪委为辅。纪委负责对涉案党员干部的纪律审查，反贪局负责深挖资金链条、固定犯罪证据，两者各司其职，才能把这起案子查深查透，给汉东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最后，他看向田国富，眼神里带着咄咄逼人的锋芒：“田书记，您觉得呢？”
田国富脸上的笑容滞了几分，目光在方向明和沙瑞金之间转了一圈，方向明不同意由纪委调查让他有几分意外！
这老大都给你梯子下了，而且已经答应调查了，你还想咋滴？
其他的常委都选择默不作声。
现在的常委会每一次都火药味十足啊。
省长的气势越来越咄咄逼人！
常委们也都很清楚省纪委调查和省检察院反贪局调查的背后博弈。
很显然，省纪委调查肯定是听书记同志的。
而现在的省检察院，被牢牢掌握在省长手里。
都是老油条了，田国富并没有慌乱。
他语气不疾不徐的道：
“方省长这话，未免把纪委和反贪局的界限划得太清了。权钱交易的背后，必然牵扯党员干部的违纪违法，纪委提前介入，既能及时固定干部违纪的证据，也能为反贪局的侦查扫清障碍。”
他话锋一转，看向沙瑞金：“沙书记，不是我争这个牵头权，是这案子牵扯太广，曹国林、刘新建的旧账翻出来，难保不会牵出更多人。纪委牵头，能更好地协调省市两级的纪检力量，避免调查过程中出现推诿扯皮的情况。”
沙瑞金眉头紧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田国富要把主动权攥在手里，是怕反贪局一牵头，查到最后变成了完全不受控制，方向明坚持反贪局为主，是看准了这案子的核心是贪腐犯罪，而且肯定要大动干戈。
他沉吟片刻，抬眼扫过全场：“方省长和国富书记都别争了，以我看成立汉东油气集团管网改造贪腐案联合调查组，由省检察院反贪局和省纪委共同牵头，双组长制————反贪局局长任第一组长，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任第二组长。”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静了。双组长制，看似是各退一步，实则是沙瑞金在平衡两方势力————既给了方向明司法侦查的主导权，也没让田国富的纪委落了下风。
李达康手里的保温杯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白景文惨白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又迅速敛了回去。
方向明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双组长制虽然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但反贪局占了第一组长的位置，已经算是占了上风。
田国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服从沙书记的安排。”
沙瑞金见两人都松了口，沉着脸道：“那就这么定了！调查组明天一早必须进驻汉东油气集团，一周内拿出初步调查结果。白景文！”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的前秘书白景文当然不能毫发无损。
现在只能是弃车保帅了。
刚才方向明同田国富争论调查组主导权已经让白景文心惊胆颤。
他当然不想落到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手里。
那可是方向明的势力范围。
现在尘埃落定，还是由省检察院反贪局主导，他正在忐忑不安，听到书记突然叫自己的名字，白景文吓得猛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慌忙站起身，声音都是颤抖的：“在…......…在............”
“从现在起，你停职配合调查！”
沙瑞金只能是挥泪斩马谡了，“你的工作，由集团党委副书记暂时接手。”
白景文腿一软，踉跄着扶住了桌子，脸色白得像纸，嘴里只剩下机械的应声：“是……....是…….....”
会议结束后，参加常委扩大会的领导们默默的离开一号会议室。
方向明和王小琴走在最后。
他看见最前头的沙瑞金和田国富，去向了书记办公室，紧跟其后的还有白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