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集团总部，只有基金部办公室还亮着灯。林正宏推开门时，基金负责人赵坤正坐在办公桌后，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财务表格。他身上的西装熨烫平整，与林正宏满身的污泥形成刺眼对比。
“林总？您怎么回来了？”赵坤猛地抬头，看到林正宏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样子，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站起身，“您不是去清河县考察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林正宏没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怀里的公文包重重摔在桌上。“哗啦”一声，一叠照片滑了出来，最上面一张正是那圈断墙和墙上“还我读书钱”的红漆字，孩子们在塑料布棚下冻得通红的小手清晰可见。
赵坤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伸手想去收照片，却被林正宏一把按住手腕。
“赵坤，这就是你给我报的‘主体完工、即将验收’的光明小学？”林正宏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腹用力掐着他的手腕，“800万的工程款，就建了一圈一碰就倒的断墙？施工队卷款跑路，孩子们在漏风的棚子里上课，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坤挣扎着抽回手，后退一步靠在办公桌上，强装镇定：“林总，这是地方执行的问题！我已经把资金足额拨付给施工队了，是他们偷工减料、卷款跑路，跟基金部没关系！”
“没关系？”林正宏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陶瓷茶杯“哐当”一声碎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滚烫的茶水洒在赵坤的皮鞋上。“施工队是你亲自选定的！合同是你签的！资金流向是你审批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跟我说没关系？”
赵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脸上的镇定再也绷不住：“我……我也没想到施工队这么胆大包天！他们提供的进度照片都是真的，我怎么知道现场会是这样？”他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照片，“您看，这是他们每月上报的进度，有教学楼的框架，有工人施工的场景，我完全被蒙在鼓里！”
林正宏拿起照片，指尖捏得发白。照片上的“教学楼框架”看着坚固，可对比他现场看到的断墙，明显是在不同地点拍摄的。“蒙在鼓里？”他冷笑一声，将照片甩在赵坤脸上，“你当我是傻子？这些照片的背景根本不是清河县！赵坤，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资金到底去哪了？”
赵坤的脸被照片刮得生疼，他捂着脸，眼神闪烁：“资金……资金确实都给施工队了，我有转账记录！”他扑到电脑前，想要调出转账记录，却被林正宏一把推开，重重撞在桌角上。
“不用调了！”林正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银行流水复印件，摔在键盘上，“我已经查过了，你给施工队的资金只有300万，剩下的500万，转到了你老婆名下的皮包公司，还有200万，直接打给了宏图地产！赵坤，你敢说你不知道？”
这句话像惊雷，炸得赵坤浑身一震。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声音发颤：“林总，我……我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林正宏俯身逼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谁逼你？是王总，还是你自己的贪念？”
赵坤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是王总！他说宏图地产资金周转困难，让我先挪用一部分工程款应急，还说等项目结束就还回来！他还承诺给我好处，我一时糊涂，就……”
“糊涂？”林正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你拿着孩子们的读书钱去填房地产的窟窿，你跟我说你糊涂？那些孩子在零下几度的棚子里上课，书本被雨水泡烂，双手冻得生冻疮，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赵坤被拎得双脚离地，脸色发紫，双手死死抓住林正宏的手腕：“林总，我错了！我现在就把钱追回来，我把我自己的房子卖了，一定给孩子们把学校建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林正宏松开手，赵坤重重摔在地上。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声音沙哑，“孩子们等不起了，那些被你挪用的钱，本可以让他们三个月前就坐在明亮的教室里。现在，你告诉我，机会在哪？”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启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林总，我查到了！赵坤不仅挪用了光明小学的工程款，还把光明幼儿园的1000万资金也转给了宏图地产！幼儿园项目根本没开工，报给您的都是假进度！”
“什么？”林正宏猛地转身，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赵坤吞噬。他走到赵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光明幼儿园的1000万，也是你挪用的？”
赵坤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是……是王总让我做的，他说这是短期拆借，很快就还……”
“够了！”林正宏打断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公司法务部的电话，“立刻起草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以职务侵占罪报警，冻结赵坤名下所有资产，包括他老婆公司的账户！另外，联系银行，冻结光明基金所有剩余资金，启动资金追回程序！”
“林总，不要啊！”赵坤扑过去抱住林正宏的腿，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坐牢！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钱都追回来，我去跟施工队拼命，我去跟王总要钱！”
林正宏一脚将他踹开，赵坤重重撞在墙角，疼得蜷缩起来。“机会？你当初挪用资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孩子们一次机会？”他整理了一下沾满污泥的衬衫，眼神坚定，“从现在起，光明基金由我亲自接管，你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就在这时，王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正宏，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林正宏回头，看到王总穿着睡袍，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王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接到赵坤的电话，说你回来了，担心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王总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踢开地上的茶杯碎片，“不就是挪用了点资金吗？我已经跟宏图地产的老板联系好了，明天就把钱还回来，再派最好的施工队去建学校，没必要闹到报警的地步吧？”
“挪用了点资金？”林正宏冷笑，“1800万，是孩子们的读书钱，你跟我说只是‘一点资金’？王总，赵坤已经招了，是你指使他做的，你还想狡辩？”
王总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正宏，说话要讲证据。赵坤是基金负责人，出了问题自然是他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心帮忙协调资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转向赵坤，眼神凌厉，“赵坤，你可别乱说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赵坤看着王总，又看看林正宏，嘴唇哆嗦着，最终低下了头：“是……是我自己做的，跟王总没关系。”
“你！”林正宏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赵坤会突然翻供。
王总得意地笑了笑：“林总，你看，这都是赵坤的个人行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追究责任。我已经联系好了施工队和建材商，明天一早就能进场，三个月内保证把学校和幼儿园建好，绝不耽误孩子们上学。”
“不用你假好心。”林正宏冷冷地说，“光明基金已经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从现在起，所有项目暂停，资金由第三方监管，你和赵坤，都等着接受调查吧。”
“林正宏，你别给脸不要脸！”王总脸色彻底阴沉，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林正宏吗？股东们已经对你的盲目公益不满了，再闹下去，我直接召开董事会，罢免你的董事长职位！”
林正宏一把推开他，眼神坚定：“罢免我？可以。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把被挪用的资金追回来，给孩子们一个交代。王总，你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你欠孩子们的，迟早要还。”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赵坤和怒目圆睁的王总：“张启明，通知保安，把赵坤看好，等警察来。另外，拟一份公告，向社会公开光明基金的问题，承诺三个月内重建学校和幼儿园，接受公众监督。”
“是，林总。”张启明点头，眼神里满是敬佩。
林正宏推开门，走进凌晨的黑暗中。身上的污泥已经干涸，紧绷的神经让他浑身酸痛，但他的脚步异常坚定。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清河县那位老太太的电话。
“大妈，我是林正宏。”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放柔了些，“跟您说一声，挪用资金的负责人已经被控制了，明天施工队就会进场，三个月内，一定让孩子们搬进新教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老太太哽咽的声音：“林老板，谢谢你。我们信你。”
挂了电话，林正宏靠在墙上，望着远处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股东的质疑、媒体的追问，还有王总的反扑。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心里的那盏灯，已经被孩子们纯真的眼神和村民的期盼点燃，再也不会熄灭。
他掏出怀里的沙漠油灯，油灯的陶土外壳沾着污泥，却依然坚硬。林正宏用袖口擦了擦，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他知道，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在棚子里等待光明的孩子，也为了找回自己内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