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市银行的王经理攥着贷款合同闯进来,皮鞋踩过走廊的声音还没消散,合同已经“啪”地拍在林正宏面前的红木桌上。“林总,别绕圈子了!三千万贷款逾期半个月,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要么还本金,要么签延期协议,加五个点利息!”
林正宏的钢笔尖刚落在文件上,墨水立刻晕开一团黑。他抬头,指腹蹭过合同上“逾期违约金”的条款,指甲在纸面上划出白痕:“五个点?王经理,我们合作五年,你这是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王经理冷笑一声,弯腰凑近,呼吸喷在林正宏脸上,“林总,你集团股价跌成什么样,心里没数?昨天鼎盛集团还跟我们谈合作,说要接你的烂摊子——我给你加五个点,已经是看旧情!”
林正宏猛地起身,办公椅往后滑了半米,撞在书架上,几本精装书“哗啦”砸下来。他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指节泛白,却在碰到杯壁时停住——水杯里是苏婉早上让佣人送来的蜂蜜水,现在已经凉透了。他把水杯往旁边一推,水洒在贷款合同上,字迹晕成一片模糊:“本金我月底还,利息最多加两个点,你要是不同意,就等着我申请破产,大家都别好过!”
王经理的手指戳着湿掉的合同,脸色铁青:“林正宏,你别耍无赖!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总行,冻结你所有账户!”他掏出手机,指尖刚按到拨号键,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
张启明抱着一叠文件冲进来,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的“客户流失报告”飘到林正宏脚边:“林总!不好了!华东区三个大客户都跟鼎盛签了合同,他们还放话,说我们的技术是抄的,没人敢跟我们合作!”
林正宏的脚踩在报告上,纸张被踩出褶皱。他没看张启明,目光钉在王经理的手机上:“王经理,再宽我半个月,我把城西的写字楼抵押给银行,利息加三个点——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王经理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收起手机,抓起桌上的合同,狠狠撕了个角:“半个月!要是还不上,我亲自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他转身就走,西装下摆扫过散落的文件,又踢翻了地上的笔筒,钢笔滚得到处都是。
办公室里只剩林正宏和张启明。张启明蹲下去捡文件,小声说:“林总,城西写字楼抵押了,我们就只剩总部这栋楼了……”
“捡起来!”林正宏的声音发紧,弯腰去抓桌上的支票本,钢笔尖划破纸面,“我再写张支票,给那些客户送过去,每人追加两百万返利,让他们把合同换回来!”
“没用的林总,”张启明抬起头,手里捏着一张客户回函,“他们说……鼎盛给的返利是我们的三倍,还承诺免费提供技术支持。”
林正宏的钢笔“啪”地摔在桌上,墨水溅到他的白衬衫上,像一块深色的疤。他没管衬衫,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了晓冉的分机号——这是他特意为晓冉留的集团分机,却从来没响过。听筒里只有“您拨打的分机未启用”的机械音,他猛地挂了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乱按,最终拨了晓冉的私人号码。
“爸?”晓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
“你在哪?”林正宏的声音压得很低,“立刻来公司,我给你留了副总裁的位置,还有10%的股份,你只要签个字……”
“我在画室。”晓冉打断他,声音很平静,“爸,我不是来跟你要股份的,我是来告诉你,我下个月的画展开幕式,你要是有空就来,没空也没关系。”
“画室?”林正宏的火气突然上来,抓起桌上的客户流失报告,往地上一摔,“我公司快垮了,你还有心思开画展?晓冉,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很多钱,能供你瞎折腾?”
“我没瞎折腾。”晓冉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我用自己的奖学金租的画室,没花你的钱。爸,你为什么总觉得,只有进集团、赚钱才是对的?我喜欢画画,我想靠自己的画生活,不行吗?”
林正宏攥着手机,指节发白,突然想起晓冉小时候,拿着蜡笔画给他看,说“爸爸,我以后要当画家”,他当时笑着摸了摸晓冉的头,说“好,爸爸支持你”。可现在,他却只想让她进集团。“你现在就来公司!”他拔高声音,“不然我就把你的画室租下来,改成仓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晓冉的声音,带着决绝:“爸,你要是这么做,我以后就再也不联系你了。”
“你——”林正宏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苏婉的律师:“林总,苏婉女士让我送来离婚补充协议,她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只求尽快办理离婚手续,不需要你任何补偿。”
林正宏的手松了松,手机滑到桌上。他抓起补充协议,扫过“放弃财产”四个字,突然笑了,伸手去抓支票本,钢笔在支票上写下“一千万”,撕下来递给律师:“告诉苏婉,这一千万是我给她的补偿,让她别跟我谈‘放弃’——我林正宏还没穷到让前妻净身出户!”
律师没接支票,后退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是苏婉写的便签:“苏女士说,你的钱,她一分都不要。如果林总再坚持,她就申请法院加快离婚流程,同时公开你近三年的婚内财产转移记录——她不想闹得太难看,但也不怕闹。”
林正宏的支票捏在手里,指腹把纸边搓得起毛。他突然把支票撕成碎片,纸屑飘落在离婚补充协议上:“告诉她,想离婚可以,财产她必须拿!不然我就拖着,拖到她同意为止!”
律师弯腰捡起补充协议,抚平上面的纸屑:“林总,苏女士已经搬去了外地,下周会回来办理手续。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转身离开,关门声轻轻响起,却像锤子敲在林正宏心上。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林正宏的粗重呼吸声。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头晕。他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安眠药,手指抖得厉害,药瓶掉在地上,药片滚出来,散落在散落的文件和支票碎片之间。
他蹲下去捡药片,指尖碰到一张撕碎的画室计划书——是刚才晓冉在电话里提到的,张启明之前偷偷打印给他看过,上面画着画室的布局,角落里写着“希望爸爸能来”。他捡起碎片,想拼起来,却怎么也拼不好,碎片在掌心扎得他生疼。
张启明站在门口,小声说:“林总,法务部刚才发来消息,鼎盛集团的侵权诉讼已经立案,法院下周开庭……”
林正宏没回头,把碎片塞进兜里,抓起桌上的贷款合同,用力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走到酒柜旁,拧开一瓶威士忌,直接对着瓶口灌下去,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酒瓶空了,他把瓶子往地上一摔,玻璃碎片溅到脚边,划破了裤脚。他没管伤口,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散落的文件、破碎的玻璃、撕碎的支票,还有那瓶掉在地上的安眠药,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以为钱能摆平所有问题,可现在,银行逼贷,客户流失,妻子要离婚,女儿要远离他——他用金钱筑起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而他,连一块能抓住的碎片都没有。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