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坑洼的山路,扬起的尘土糊满挡风玻璃。林正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响——导航显示“光明小学”就在前方,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爬满杂草的断壁残垣。
“这就是你说的‘重点公益项目’?”林正宏推开车门,冲身边的基金经理吼道,声音震得草叶发抖。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脚踹开生锈的校门,门框“哐当”一声歪在一边。
断墙下,破旧的课桌椅东倒西歪,上面布满灰尘和涂鸦,墙角堆着发霉的课本,书页被雨水泡得粘连。林正宏蹲下身,手指抚过一张断裂的课桌,上面用粉笔写着“我想读书”,字迹稚嫩却清晰。“30亿!我捐了30亿!”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不是让你们盖个空壳子,是让孩子们有书读、有学上!”
基金经理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林总,我们也没想到……施工队偷工减料,负责人挪用了资金,等我们发现时,学校已经成这样了。”
“没想到?”林正宏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基金报表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你们的监管呢?我的要求是每一笔钱都要落到实处,你们就是这么落实的?”他捡起一本发霉的课本,封面写着“光明小学专用教材”,却连一页完整的内页都没有,“这些都是假的!全是用来骗我、骗社会的幌子!”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男孩从断墙后探出头,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林正宏的声音软了下来:“小朋友,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小男孩摇摇头,声音沙哑:“学校早就没人了,老师走了,校长也走了。我爸妈去城里打工,我跟着奶奶过,想读书就来这里捡旧课本看。”他指了指墙角的一堆书,“那些都是我捡的,虽然破了,但能看懂。”
林正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想起成立光明基金时的初衷——想靠钱“买”一份心安,想让别人觉得他“有社会责任”,却从未真正关心过这些钱到底有没有帮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石头。”小男孩咬了一口馒头,“奶奶说,只要我好好读书,以后就能去城里找爸妈。可我没有新书,也没有老师教,只能自己看。”
林正宏掏出手机,想给石头转点钱,却被石头躲开:“我不要钱!奶奶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我只想有一本新书,有个能读书的地方。”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正宏的心上。他突然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钱能盖起华丽的校舍,却买不来真正的教育;能捐出巨额资金,却换不来想要的“光”。那些被挪用的资金、流于形式的项目,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的工具,根本没有触碰到真正的需求。
“石头,等着我。”林正宏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会给你和像你一样的孩子,建一个真正能读书的地方。”他转身对基金经理说,“立刻通知下去,光明基金全面关闭,剩余资金冻结,所有项目停止运营——我要亲自核查每一笔资金的去向,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林总,关闭基金损失太大了!”基金经理急忙劝阻,“而且很多合作方已经签订了协议,违约要赔偿的!”
“赔偿?”林正宏冷笑一声,“比起这些孩子失去的读书机会,这点赔偿算什么?”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帮我拟一份基金关闭公告,另外,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光明基金的资金挪用问题,所有责任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返回城市的路上,林正宏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商业伙伴和合作方的电话。他接起王总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林正宏,你疯了?好好的基金关了干什么?现在圈子里都在说你‘作秀失败’,对你的公司影响多大你知道吗?”
“影响?”林正宏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我以前以为,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公益’,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能找到心里的‘光’。可现在我才明白,那些都是假的——钱买不来真正的光,也买不来心安。”
“你就是瞎折腾!”王总在电话里吼道,“专注赚钱不好吗?搞什么公益,现在把自己套进去了!我告诉你,再这么折腾,你的公司迟早要完!”
“我的公司好不好,不用你操心。”林正宏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他突然觉得,这些商业伙伴就像当初的自己,被金钱和名利裹挟,永远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
回到市区,林正宏直接去了医院。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眉头紧锁:“林总,你的高血压和焦虑症越来越严重了,再这么下去,很可能引发心肌梗塞。我警告你,必须推掉所有应酬,好好休息,不然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林正宏接过体检报告,上面的“建议:立即休息,避免焦虑”几个字格外刺眼。他想起深夜靠安眠药入睡的日子,想起生日夜独自吃外卖的孤独,想起女儿说“我不想过你这样的生活”,心里一阵酸楚。
走出医院,林正宏驱车回公司。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应酬请柬和合作方案。他拿起一张今晚的商务晚宴请柬,上面印着“千亿项目签约酒会”,曾经的他,会为这样的场合挤破头,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撕了它。”林正宏对秘书说,语气平静。秘书愣住了:“林总,这是和鼎盛的竞争对手签约的重要酒会,错过就没机会了!”
“我说,撕了它。”林正宏重复道,眼神坚定。秘书不敢违抗,只好将请柬撕成碎片。林正宏看着碎片,心里一阵轻松——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为了所谓的“机会”,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牺牲自己的健康。
他拿起桌上的基金文件,走进会议室,召开了基金最后一次工作会议。“今天召集大家,是想宣布,光明基金正式关闭。”他看着台下的员工,“过去,我以为捐钱就是做公益,却忽略了监管,导致资金被挪用,项目流于形式,伤害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向大家道歉,也向那些孩子道歉。”
“林总,我们知道你是好意……”有人试图安慰。
“好意不能当借口。”林正宏打断他,“真正的公益,不是钱的堆砌,是用心去做,是真正帮到需要的人。以后,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会议结束后,林正宏回到书房。他关上房门,拿出一张白纸,写下“我要找的光,不在钱里”,然后贴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他打开电脑,登录订票软件,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目的地:清溪镇。
就在这时,苏婉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惊讶:“正宏,我听秘书说,你推掉了所有应酬,还关闭了光明基金?你到底想干什么?”
“婉婉,我想通了。”林正宏的声音柔和下来,“以前我总以为,赚更多的钱,就能给你和晓冉幸福,却忽略了你们真正想要的是陪伴。我关闭基金,是因为我知道,钱买不来真正的光;我推掉应酬,是想多陪陪你们。”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车票订单,“我订了去清溪镇的车票,想带你们去那里过简单的生活,建一个真正能帮到孩子的书屋,办一场晓冉喜欢的画展。”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苏婉哽咽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放下这一切,陪我们过简单的生活?”
“是真的。”林正宏的眼眶湿润了,“婉婉,我以前错了,错得很离谱。我被财富和权力裹挟,像一只驮着沉重货鞍的骆驼,走得越远,越累,却忘了卸下包袱。现在我想通了,我要找的光,不在钱里,不在权力里,在你和晓冉身上,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眼里。”
挂了电话,林正宏点击了“确认订票”按钮。屏幕上弹出“订票成功”的提示,他看着屏幕,突然笑了——这是他很久没有过的轻松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曾经,他以为这座城市的繁华就是他追求的一切,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疲惫。他想起山区的石头,想起断壁残垣的光明小学,想起沙漠里的油灯,想起晓冉画里的微光,心里越来越坚定。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晓冉打来的:“爸,我听妈妈说了,你要带我们去清溪镇?真的吗?”
“是真的。”林正宏笑着说,“爸要给你建一个最大的画室,办一场最棒的画展,让那里的孩子们都能看到你的画,看到你画里的光。”
“太好了!”晓冉的声音带着兴奋,“爸,我早就想离开这座城市了,我想和你、妈妈一起,过简单的生活,画我喜欢的画。”
林正宏挂了电话,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清溪镇的路可能不会一帆风顺,可能会遇到镇民的排挤,可能会遇到建书屋的困难,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明白,他要找的光,不是多亮,而是能暖人心;他要走的路,不是铺满财富的康庄大道,而是能让自己心安、让家人幸福的平凡之路。
他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走出书房。客厅里,阳光洒在地板上,温暖而耀眼。他知道,这是他“心困黄金笼”的结束,也是他“寻光踏歧路”的开始。而那张去往清溪镇的车票,就是他卸下财富枷锁、追寻内心微光的第一步。
只是他不知道,清溪镇里,等待他的不仅有未知的困难,还有一位用退休金给孩子买书本的老校长,一盏在深夜教室里亮着的旧台灯,以及一场注定改变他一生的“寻光”之旅。而这一切,都将在他踏上那趟列车时,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