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亮说分手
清晨的第一缕熹微，如同最温柔的窃贼，悄无声息地潜入酒店房间，驱散了角落里最后的黑暗，为凌乱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近乎圣洁的光晕。
苏璎珞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宿醉和药物残留的效力尚未完全退去，她感觉自己的头痛欲裂，身体更像是被拆解重组过一般，每一处关节都透着酸软和一种……陌生的、被过度使用的疲惫感。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奢华却冰冷的天花板吊灯。记忆如同断片的胶片，混乱、模糊，带着尖锐的棱角。
KtV……林荣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被下药后逐渐模糊的意识……挣扎……玻璃碎裂声……然后是一个破门而入的身影。
男人脸上带着伤，眼神却凶狠得像头孤狼……他打倒了林荣……他抱起了她……出租车……酒店……还有……酒……很多很多的酒……然后是哭泣，是倾诉，是同样一个失意男人压抑的咆哮……再然后……
苏璎珞猛地侧过头。
身边，一个男人正沉睡着。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几分安宁，褪去了昨晚的凶狠和醉意，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辜。只是脸颊和额角的淤青，以及那条即使睡着也依旧滑稽地搭在被子外的、缠着绷带的胳膊，无声地诉说着他近期的狼狈和不寻常。
是他。真的是他，不是做梦。
记忆的潮水如同汹涌的浪涛，带着所有羞耻的、放纵的、混乱的细节，汹涌而至。包括那炽热的喘息，那不顾一切的拥抱，那肌肤相亲时战栗的触感，以及那最终将她彻底吞噬的、混合着酒精和泪水的、荒唐而炽烈的一夜。
苏璎珞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猛地坐起身，丝滑的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雪白肌肤上几处暧昧的红痕，刺眼得让她几乎晕厥。
她做了什么？！
她，苏璎珞，苏家唯一的女儿，江城市长的千金，前途无量的精英律师……竟然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浑身是伤的老男人……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攫住了她。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不行，绝对不行……”
家族的压力，京都林家的虎视眈眈，父亲那忧愁的眼神……还有她自己那一团乱麻、亟待理清的生活和事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可能会给这个无意中救了她、同样身处困境的男人带来灭顶之灾。
昨晚的相遇，就当是上天开的玩笑吧。昨夜的放纵，是酒精和情绪失控下酿成的苦果，是两颗孤独灵魂在绝望边缘的短暂取暖，也只能到此为止。
“嘶……”苏璎珞下床，感觉双腿间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栗，额头冒起了冷汗。忍着痛，拿起纸笔，轻轻写下：
萍水相逢，露水情缘。
江湖路远，一别两宽。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像她希望的那样，彻底斩断这一夜的错误。
写好之后，苏璎珞将纸笔放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她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轻得没有声音。
她快速而无声地穿好散落在地上的，略显褶皱的衣裙。然后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那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床边，目光复杂地再次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男人。他的睡颜很安静，甚至有点……好看。一种与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精英男士截然不同的、带着点野性和真实的好看。
“再见了，我的第一次……”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温情和不舍，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很快便被更强大的理智和现实压力冻结、压碎。
看了看写的字条，轻轻放在床头显眼的位置，用那个空的红酒瓶压住一角。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萧然一眼，仿佛要将这个荒诞的夜晚和这个陌生的男人刻进记忆深处，然后封存。
随即，她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轻轻打开房门，如同一个最优雅的逃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酒店走廊尚未苏醒的寂静之中。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也关上了这一夜所有的混乱与不该发生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