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把最后一件连衣裙往衣架上挂的时候,胳膊都酸得快抬不起来了。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掌心蹭到脸颊,才发现脸也烫得厉害。直起身子往店里扫了一圈,眼跟前亮堂堂的——米白色的墙面衬得那些衣服颜色更鲜亮了,浅蓝的、鹅黄的、淡粉的,挂得整整齐齐;靠窗的展示台铺着块亚麻桌布,上面摆着她新做的几件针织开衫,搭着同色系的丝巾,看着就特温柔;连墙角那个之前被她嫌弃太丑的试衣间,现在挂了层纱帘,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晃,倒添了点小情调。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眶就有点热。想起小半年前,这地方还是个满是灰尘的空架子,她拿着卷尺在屋里转来转去,一边量尺寸一边跟罗洪钢打电话吵架:“这面墙必须砸了!不然试衣间太小,客人转身都费劲!”那时候哪想到能有今天啊?
为了找合适的布料,她跑遍了城郊的面料市场,跟那些老板磨嘴皮子,从早上八点待到人家收摊,最后胳膊上挎着十几个布样,累得在公交上都能睡过去;装修队嫌她要求多,说“一个小破店哪用得着软木板钉满整面墙”,她就天天往工地跑,拿着图纸跟师傅们比划:“这是要贴设计稿的,必须平整!不然钉上去歪歪扭扭的多难看!”;就连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呢,她就爬起来熨衣服,烫坏了两件才摸准熨斗的脾气,气得差点把熨斗扔了。
“安欣!罗洪钢他们到楼下了!”叶子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粉嫩嫩的气球,绳子在手里绕了好几圈:“夏静生抱着个比他人还高的大花篮,说是要放门口当门神,笑死我了!”
安欣赶紧低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裙子——是她自己设计的棉布裙,收腰的款式,裙摆上绣了几朵小雏菊,本来想着开业穿显得精神点,结果忙了一早上,裙摆都皱了。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来了多少人啊?别跟上次那个烘焙比赛似的,乌泱泱一群,弄得我说话都结巴。”
“放心吧我的姐。”叶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冲她挤眼睛:“罗洪钢特意交代了,就叫了些实在亲戚——你设计系那几个老师,他警局里关系好的同事,还有你上次说想认识的那个面料商张老板,都是真心来给你捧场的,没人瞎起哄。”
她话音还没落地,门口就传来罗洪钢那大嗓门,隔着玻璃门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安老板!开业大吉啊!要不要我给你剪个彩?我带了把大剪刀!”
安欣回头一瞅,差点笑喷了。罗洪钢穿着件她前几天给他买的浅灰色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卷到胳膊肘,手里却捧着个巨大的向日葵花束,花头比他脸都大,压得他肩膀都有点歪;他身后跟着一串人,打头的是夏静生,怀里抱着个三层的大花篮,红的粉的花插得满满当当,他整个人都快被花挡住了;再往后看,她大学时最头疼的李老师居然也来了,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木盒子,估计是给她带的礼物;还有警局那几个眼熟的警察,穿着便装,手里都拎着东西,有果篮有红包,脸上笑得特憨厚。
“李老师!您怎么也来了?”安欣赶紧迎上去,脚步都有点乱:“我都没好意思给您打电话,怕耽误您上课。”
李老师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这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毕业答辩的时候你就跟我说,想有个自己的小店,卖自己设计的衣服。现在梦想成真了,我这个当老师的,怎么也得来沾沾喜气。”
罗洪钢这时候才挤过来,把那束向日葵往安欣怀里一塞,花杆上还绑着个小卡片,上面是他那硬邦邦的字:“安老板,以后赚大钱了别忘了请我吃饭。”他伸手揽住安欣的腰,手掌轻轻拍了拍,声音放低了些:“别紧张,就跟平时跟朋友聊天似的,有我在呢,天塌下来我顶着。”
安欣靠在他胳膊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阳光的味道,心里那点慌劲儿突然就没了。她抬头往店里看,叶子正跟警局那几个警察说笑着搬花,李老师在看墙上贴的设计稿,还时不时跟旁边的张老板点点头,好像在讨论什么;门口陆续又进来几个客人,是附近小区的阿姨,指着橱窗里的裙子问:“姑娘,这裙子多少钱啊?看着真合身。”
她突然觉得,这就是她一直想的日子啊。不用跟谁比,不用急急忙忙赶进度,就守着这么个小店,卖自己喜欢的衣服,身边有在乎的人,热热闹闹的,踏踏实实的。
忙活到快半夜,最后一波客人终于走了。安欣瘫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叶子帮她把店门关上,冲她做了个鬼脸:“安欣,你今天收的红包,我数了数,够咱们进一大批布料了!”
罗洪钢端了杯温水过来,蹲在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脚踝:“累坏了吧?早上就跟你说别站那么久,你偏不听,说什么开业第一天必须亲自招呼客人。”
安欣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刚咽下去,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像有只小手在里面搅来搅去“呕~”安欣捂着胸口,肚子难受,想吐吐不出,她赶紧把杯子放茶几上,捂着嘴皱起眉:“有点恶心……”
罗洪钢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抬头盯着她的脸,眼神里全是紧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早上那碗馄饨我尝了,好像是有点腥,早知道不让你吃了。”
“不是,”安欣摆摆手,顺了顺胸口:“估计是累着了,刚才笑的时候扯着胃了,歇会儿就好。”
罗洪钢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啊……要不我去给你煮点粥?清淡点的,可能会舒服点。”
“不用不用。”安欣拉着他的手,让他坐自己旁边:“就想靠着你歇会儿,别动。”
可这“歇会儿就好”的恶心,后来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天天来报道。
“那好,我去局里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