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的雪下得绵密,罗洪钢的黑色越野车碾过积雪山路时,车头灯劈开的夜色里全是飞舞的雪粒子。据点的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关上,他脱下沾着雪沫的大衣,肩线绷得笔直——那不是冷,是压在心底的怒火正顺着骨缝往外渗。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把空气里的血腥味和铁锈味照得无所遁形。铁椅上绑着的混混头垂着,脸上的淤青紫得发黑,嘴角的血痂干在下巴上,可那双藏在乱发里的眼睛,还透着点侥幸的顽固。两个手下握着警棍站在旁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见罗洪钢进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审得怎么样?”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让审讯室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头,这小子嘴硬得像块石头!”左边的手下咬牙,手里的警棍在掌心敲了敲:“打了半个钟头,就咬死是来山上打猎的,连安小姐的名字都不肯提!”
罗洪钢一步步走到混混面前,弯腰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对方眼底:“打猎?”他指节叩了叩铁椅扶手,声音里的寒意能冻住空气:“青雾山十月就封山,林业局的告示贴满了山脚,你拿的猎枪连保险都没开——是怕走火伤了安欣,还是根本没打算‘打猎’?”
混混浑身一震,头抬了抬又迅速低下去,喉结滚动着,却没敢说话。罗洪钢看在眼里,从内袋掏出张照片,“啪”地拍在混混膝盖上:“上次三滨江路,你跟着安欣的车跟了三公里,在她停下车买咖啡时,还想抢她放在副驾的设计稿。现在跟我说‘不知道安欣’?”
照片上的身影清晰得很——混混穿着同一件破夹克,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手里还攥着根撬棍。混混的脸瞬间白得像纸,牙齿开始打颤,原本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罗洪钢知道,那点撑着他的侥幸,快碎了。
他蹲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说,谁派你来的。”指尖轻轻落在混混的手腕上,力道不大,却让对方打了个寒颤:“只要你说实话,我让你活着下山。不说——”
他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山林,雪粒子还在敲打着玻璃:“这山里的狼,冬天正饿着呢,少个人喂,它们会不高兴的。”
“我说!我说!”混混突然哭出声,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鼻涕也蹭在脸上,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是罗洪升!是他派我们来的!他说……他说找到安小姐后,能劝回去就劝,要是反抗,就废了她的手,让她再也画不了设计图!”
“罗洪升!”这三个字从罗洪钢齿缝里挤出来,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连铁椅都被他带得晃了一下。他早就猜到是罗洪升干的——自从安欣拿着肖家的资产证据躲到山上,罗洪升就没断过找她的念头。可亲耳听到“废了她的手”,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眼底的狠厉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却依旧冰冷:“他只派了你一个人来?”
“不……不止!”混混急忙摇头,生怕说慢了就没机会:“他还派了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说是早就安插在您这边了,负责给我们通风报信,告诉我们安小姐的藏身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好像叫‘阿黑’,平时跟着您做事,听说您还挺信任他!”
“阿黑?”这两个字像块冰砸进罗洪钢心里,让他瞬间僵住。他想起阿黑——跟着他快两年了,平时沉默寡言,做事却很靠谱,上次安欣上山,还是阿黑主动说“我去送吧,路熟,能避开巡逻队”。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在给罗洪升递消息了。
怒火刚要烧起来,审讯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阿黑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黑色夹克的领口还沾着点雪,脸上带着往常的恭顺笑容:“头,审了这么久,您肯定渴了。我给您带了杯温水,加了点蜂蜜,能润润嗓子。”
罗洪钢没起身,只是抬眼看向他。阿黑的手顿了顿,似乎没察觉不对劲,还把水杯往前递了递,指尖碰到罗洪钢的袖口时,还下意识地缩了缩:“山上冷,您别冻着了。”
下一秒,罗洪钢突然伸手,攥住了阿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让阿黑痛呼出声,水杯“哐当”摔在地上,热水溅在两人的裤脚,很快就凉了。“阿黑,”罗洪钢的声音冷得像山巅的冰:“我待你不薄——你母亲生病时,是我让人送的医药费;你儿子上学,是我托人找的学校。你为什么要帮罗洪升害安欣?”
阿黑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罗洪钢的眼睛:“头……我没有,您误会了!我只是……只是来给您送水的!”
“误会?”罗洪钢冷笑一声,指了指铁椅上的混混:“他都招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阿黑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也涌了出来:“头!我对不起您!可我没办法啊!罗洪升抓了我老婆孩子,把他们关在废弃的仓库里,他说我不帮他,就把他们扔到江里喂鱼!我……我不能失去他们啊!”
罗洪钢看着他绝望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罗洪升的手段——为了达到目的,连老人孩子都能拿来威胁,阿黑虽然背叛了他,却是被逼到了绝路。他松开手,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有些发麻,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带着你家人,离开这座城市,永远别再回来。”
阿黑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几秒,他突然“噗通”跪倒在地,对着罗洪钢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谢谢头!谢谢头!我以后再也不会跟罗洪升有任何瓜葛!我马上就走!”他爬起来,踉跄着跑出审讯室,连地上的碎杯子都没敢看一眼。
罗洪钢站起身,看着混混被手下拖出去,指尖还残留着攥紧时的痛感。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吹进来,带着雪的寒气,却吹不散心里的担忧——阿黑只是个开始,罗洪升已经把主意打到安欣身上,还安插了内鬼,那安欣在山上的小木屋,岂不是成了暴露在明处的靶子?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安欣上周发的消息,只有一张手绘的雪景,配了句“这里的雪很软,不像城里的,总带着冷硬的棱角”。照片里,小木屋的烟囱冒着烟,门口还放着她捡的松果。他指尖摩挲着屏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去山上看看她,不能让她出事。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保护好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