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由墨蓝渐转为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越过林立的高楼,温柔地洒进顶层书房。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驱散了昨夜残留的酒气和沉闷。
罗洪钢靠在书桌边,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尽,烟灰摇摇欲坠。宿醉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没有了昨夜的混沌和颓丧。安承阳在电话里焦灼的警告,安承沫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像两记重锤,敲碎了他短暂的沉沦。那些话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他担惊受怕。
尤其是安欣。
一想到那个总是笑着叫他“猪头”的女孩,想到她眼里纯粹的信任和依赖,罗洪钢的心脏就像被暖流熨帖过,又被无形的责任绷紧。他不能再像昨夜那样困在原地自怨自艾,他是她的依靠,是要护她周全的人,怎么能让她在恐惧里度日?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决绝。他站直身体,骨节分明的手指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衫,昨夜的阴鸷和疲惫被一种冷硬的锋芒取代。他罗洪钢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罗洪升、杜天、杜莎……欠他的,欠安欣的,他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他走向落地窗,指尖刚要触碰到微凉的玻璃,书房门就被轻轻推开。马山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看到站在窗边的罗洪钢,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总裁,您昨晚没回家?”
马山是他最得力的助理,跟着他多年,心思细腻,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此刻看到罗洪钢眼底的红血丝和桌上的狼藉,马山心里已经有了数,语气愈发小心翼翼:“夫人今天早上打您电话不通,打到我这里来了。”
“夫人?”罗洪钢转过身,眉头微蹙,随即反应过来马山说的是安欣。他们还没正式成婚,但在亲近的人眼里,安欣早就是罗洪钢认定的女主人。
“嗯,”马山将咖啡递过去,声音放得更轻,“我说您在公司通宵加班,忙着处理项目上的事。夫人听了没多问,就说让您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还说她炖了汤,等您回去喝。”
罗洪钢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他能想象出安欣打电话时的样子,一定是嘟着嘴,语气里带着点小抱怨,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担心。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会害怕,却永远先想着他累不累、苦不苦。
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尖上挂念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昨夜的冰冷和绝望仿佛都被这声“别太辛苦”融化了,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马山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夫人”二字格外醒目。马山看了一眼罗洪钢,立刻将手机递过去:“是夫人。”
罗洪钢接起电话,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宝贝~”
电话那头的安欣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死死捂着嘴,才没让哭腔传过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嗔怪:“猪头,你昨晚去哪儿了?一夜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她从昨晚等到凌晨,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要不是马山说他在加班,她恐怕早就冲到公司来了。
“对不起,”罗洪钢的声音更低柔了,带着歉疚,“昨晚事太多,手机静音了没注意,让我的宝贝担心了。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罗洪钢,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安欣还是不放心,她太了解他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失联,“你的声音听起来好沙哑,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事,就是忙得忘了时间,有点累而已。”罗洪钢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摩挲着手机外壳,想象着她此刻皱着眉担心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宝贝,别乱想。等会儿我处理完手头这点事就回去,乖乖在家等我,嗯?”
“那你快点回来,汤快炖好了。”安欣嘟囔着,语气里的担心散去不少,只剩下甜甜的期待。
“好。”挂了电话,罗洪钢将手机递给马山,眼底的温柔褪去,重新覆上一层冷冽的锋芒,“备车,回别墅。”
“是,总裁。”
车子平稳地驶出公司地下车库,晨光透过车窗洒在罗洪钢的侧脸,将他下颌线的冷硬勾勒得愈发清晰。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收集罗洪升挪用公款、勾结杜家的证据,联系警方准备收网,还要尽快安排人手加强别墅的安保,绝不能再让安欣处于任何危险之中。
然而,车子刚驶离市中心,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时,变故突生。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清晨的宁静,子弹穿透车窗,擦着罗洪钢的耳边飞过,打在真皮座椅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孔。
“总裁小心!”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失控般冲向路边的护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罗洪钢瞬间反应过来,侧身想护住头部,却只听“噗嗤”一声,剧烈的疼痛从右边肩膀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衬衫。他低头一看,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白色的衬衫,触目惊心。
“是罗洪升的人!”司机咬牙骂了一句,猛踩油门,车子在护栏边擦出一串火花后,险之又险地稳住方向,疯了一样往市区方向冲去。身后的黑色轿车紧追不舍,枪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一场亡命追逐在晨光里上演,罗洪钢靠在椅背上,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却死死咬着牙,眼神冷得像冰。罗洪升,你果然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