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后门的石板路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踩上去带着微凉的湿意。安欣把最后一口豆浆咽下去,随手将空杯扔进垃圾桶,转身时刚好撞上叶子递来的纸巾——路瑶已经拎起了三人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安欣的设计稿和备用针线,全是昨晚特意检查过三遍的东西。
“走吧,化妆师说九点要试妆,别让人家等。”路瑶笑着拉了拉安欣的手腕,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又下意识地攥紧了些:“别再想罗队了,他要是回来,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安欣弯了弯嘴角,刚要点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地的清脆声响,节奏又急又快,像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火气。没等她们回头,一道尖利的女声就先飘了过来,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哟,这不是安大设计师吗?还以为你得再磨蹭半小时,毕竟要把自己从‘幼儿园阿姨’包装成‘设计师’,可得费不少劲吧?”
安欣的脚步顿住了。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是苏子黎。
她缓缓转过身,就见苏子黎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穿着一身象牙白的真丝连衣裙,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头发烫成精致的大波浪,用一支镶水钻的发簪挽在脑后。她手里拎着个亮闪闪的皮质手包,包侧挂着的设计师铭牌晃得人眼晕,可那双精心画了眼线的眼睛,落在安欣身上时,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满是嫌弃。
“苏设计师,说话没必要这么夹枪带棒吧?”叶子率先往前站了一步,把安欣护在身后,眉头皱得紧紧的:“安欣有没有资格参加秀场,是评审团定的,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苏子黎嗤笑一声,根本没把叶子放在眼里。她的目光掠过安欣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又落在她手里攥着的旧帆布包上——那包是罗洪钢去年在夜市给她买的,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安欣却宝贝得很,总用来装设计稿。
“评审团定的?”苏子黎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大得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场务都看了过来:“谁不知道这次评审团里有夏总?夏总跟罗队是发小,你说这名额怎么来的,还用我明说吗?”
她这话像是根针,狠狠扎在安欣心上。她知道苏子黎一直嫉妒她——半年前她凭一套“童谣”主题的童装设计入围新人奖时,苏子黎就当众阴阳怪气过,说她“只会用小孩子的东西博眼球”;后来她拿到这次主设计名额,苏子黎更是在茶水间跟人嚼舌根,说她“没背景没学历,全靠男人撑腰”。
可只有安欣自己知道,为了这次秀场,她熬了多少个夜晚。设计稿改了十七遍,光是香槟色鱼尾裙的珍珠刺绣,她就坐在工作室里缝了整整四个通宵;模特的尺寸不合,她凌晨三点跑去面料市场挑布料,回来时天都亮了。这些心血,在苏子黎眼里,却成了“靠关系”的笑话。
“苏设计师。”安欣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出半步,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柔软,多了几分坚定:“我的设计稿能通过评审,靠的是反复修改的细节,不是你说的‘关系’。至于我的学历和背景,跟我能不能做设计,没有任何关系。”
“细节?”苏子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肩膀都跟着抖:“你那些所谓的‘细节’,不就是在裙摆上缝几颗廉价珍珠,在领口绣朵歪歪扭扭的花吗?我可是正规美院设计系毕业的,师从李曼教授——你知道李教授是谁吗?国内顶尖的礼服设计师!我设计的每件衣服,用的都是意大利进口的真丝,手工钉珠都是请的苏州老师傅,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说着,突然从手包里掏出平板电脑,点开自己的设计相册,狠狠戳着屏幕递到安欣面前:“你看这件酒红色晚礼服,领口的水钻排列是按黄金比例算的,裙摆的垂坠感用了三层真丝,连里衬都是桑蚕丝的!你那些拼凑起来的‘作品’,穿在模特身上,走两步恐怕就要散架吧?”
安欣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记得这件礼服——上个月她在一本设计杂志上见过,是米兰时装周上某品牌的秀款,只是苏子黎把领口的水钻换成了珍珠,裙摆改短了几厘米,几乎看不出原创的痕迹。
路瑶也看出来了,她拉了拉安欣的胳膊,小声提醒:“别跟她争了,我们还要去试妆,别耽误了正事。”她知道安欣不爱与人争执,更怕苏子黎的胡搅蛮缠影响了她今天的状态。
可苏子黎却不依不饶,见安欣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戳中了痛处,语气更得意了:“怎么?无话可说了?我劝你还是早点退出吧,省得等会儿模特穿着你设计的衣服出丑,丢的可是整个剧场的脸。你一个没学过专业设计的,真以为靠点小聪明就能混进设计师圈子?别做梦了!”
“我有没有做梦,不是你说了算的。”安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的设计,不是靠堆砌昂贵的材料,也不是靠炫耀自己的老师和学历。是让穿衣服的人感受到温度,是让看到设计的人,能读懂背后的故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子黎平板上的礼服上,语气平静却清晰:“我设计的香槟色鱼尾裙,领口的珍珠刺绣,是我根据小时候妈妈给我缝的第一条裙子画的图案;裙摆的弧度,是参考了我带过的一个小女孩跳舞时的裙摆——她总说‘想穿像星星一样闪的裙子’。这些,是你用再多进口面料,也堆不出来的。”
苏子黎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平板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你……你少在这里装清高!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你这些故事,也是抄来的!”
“是不是抄的,今晚秀场上见分晓。”安欣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她抬手看了眼表,九点还差十分钟:“我们要去试妆了,失陪。”
说完,她拉着叶子和路瑶的手,转身就往剧场里走。阳光刚好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色,刚才的委屈和不快,好像都被这股坚定冲散了——她知道,说再多都没用,今晚的秀场,才是证明自己的最好地方。
叶子回头瞪了一眼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的苏子黎,小声对安欣说:“干得漂亮!就该这么怼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路瑶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刚才我还担心你会受委屈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嫉妒你比她有才华。”
安欣笑着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帆布包里的设计稿——那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她和罗洪钢的合照。上次她跟苏子黎起争执时,罗洪钢曾摸着她的头说:“你的才华,不需要向不懂的人证明。等你站在舞台上,所有人都会看到。”
现在,她终于要站上那个舞台了。
而她们身后,苏子黎看着安欣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她掏出手机,飞快地给消倩发了条消息:“消姐,安欣油盐不进,今晚的计划,得提前。”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苏子黎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安欣,今晚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