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裹着刺骨的寒意漫过青雾山的山脊。李坤踩着没踝的枯草,靴底碾过冻硬的泥块,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霜气,视线越过身前摇曳的松树,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这已经是他们在山上搜寻的第五天,连安欣的影子都没摸到。
“头,前面就是老猎户的木屋,门锁着,看样子好几天没人住了。”下属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带着明显的沮丧:“这山太大了,岔路又多,咱们带的人不够,而且山里那些住户好像都盯着咱们,一靠近就关门,根本问不出东西。”
李坤皱紧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信号格只有微弱的一格,屏幕上还沾着雾水。他是陈晓晓最得力的手下,从滨江路跟丢安欣后,就带着人一头扎进了这片青雾山。可谁知道这山看着不高,里面却错综复杂,加上这几天接连下雾,能见度不足五米,别说找人,有时候连自己人都能走散。
“再搜两个小时,要是还没线索,就撤。”李坤咬着牙说,指尖因为用力攥着手机而泛白。他知道陈晓晓的脾气,虽然面上从不发火,但办事不利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两个小时后,李坤带着人狼狈地回到山脚下的临时据点。炉火明明灭灭,映着屋里几个人疲惫的脸。他把湿透的外套扔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冷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不行,这山太邪门,安欣肯定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咱们硬搜找不到。”
“那怎么办?陈小姐那边还等着消息呢。”一个下属急着问:“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吧?”
李坤没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安欣这个人,他之前查过资料,孤儿出身,凭着一股韧劲考上了名牌大学的设计系,后来进了业内有名的“筑梦”设计工作室,不到三年就成了主力设计师。听说她对设计近乎偏执,当年因为拒绝修改一个自己满意的方案,差点和老板吵翻。
“设计……”李坤突然顿住,眼睛亮了一下:“她不是最喜欢设计吗?咱们能不能从这儿下手?”
“下手?怎么下手?”
“让她自己出来。”李坤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你去联系电视台,就说‘筑梦’工作室要返聘之前离职的优秀设计师,专门成立一个新的项目组,负责人就是……安欣。再把她以前获奖的作品放出来,多播几遍,尤其是在青雾山附近的地方台。”
下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头,你是说,安欣看到这个广告,会主动下山?”
“肯定会。”李坤笃定地说:“我查过,‘筑梦’是她待的第一个工作室,也是她最有感情的地方。而且那个新项目组,正好戳中她的痒处。她躲在山上,肯定很憋屈,这个机会,她不可能放弃。”
说完,李坤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晓晓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怎么样了?”
“陈小姐,山上硬搜找不到,我想了个办法,让安欣自己下山。”李坤把电视台广告的计划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晓晓的轻笑:“有点意思。就按你说的办,越快越好。记住,广告里把条件开得再优厚点,别让她起疑心。”
“是,陈小姐。”
挂了电话,李坤看着窗外的青山,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次要是成了,他在陈晓晓心里的分量,又能重一分。
青雾山深处,一栋华丽的别墅藏在松树林里。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白烟,在雾里很快散成一片。安欣坐在窗边的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纸上勾勒着设计图的轮廓。纸上画的是一个养老院的改造方案——她之前在城里的时候,就想给外婆住的养老院做改造,可惜还没完成,就因为发现了肖家转移资产的证据,被罗洪升追杀,不得不躲到山上。
这几天,罗洪钢偶尔会过来,给她带些食物和药品,每次都只待一会儿,嘱咐她别出门,然后就匆匆离开。安欣知道,罗洪钢也不容易,他和罗洪升是堂兄弟,却因为立场不同,一直明争暗斗。她躲在这里,其实是给罗洪钢添麻烦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股寒气灌了进来。安欣抬头,看见罗洪钢走了进来,身上沾着不少雪粒子,脸色比平时更沉。
“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了?”安欣放下笔,起身想给他倒杯热水。
罗洪钢却按住她的手,眉头皱得很紧:“山上不安全,你最近别出门,我派来守着木屋的人,刚才告诉我,看到几个陌生男人在附近晃悠,像是在找人。”
安欣的心猛地一沉:“是罗洪升的人?”
“应该是。”罗洪钢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一把手枪,放在桌上:“这山里周围都有保镖,如果,我说如果,这个你拿着留着自卫。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
安欣看着罗洪钢,心里一阵暖流。自从父母去世后,除了哥哥,很少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她咬了咬唇,轻声说:“猪头,其实你不用为我这么冒险的,我……”
“别说这些。”罗洪钢打断她,眼神很坚定:“罗洪升以为你知道你哥的踪迹,罗洪升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人,我要保护你,就不会让你出事。”
说完,罗洪钢又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安欣看着他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心里又暖又酸。她拿起桌上的手枪,同时随意的打开电视: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筑梦’设计工作室的特别招聘启事。为推动城市老旧建筑改造项目,本工作室决定返聘原优秀设计师安欣女士,担任新项目组负责人,薪资待遇从优,项目资金全额保障……”
安欣的手猛地顿住,眼睛死死盯着电视里的女人。筑梦工作室?反聘她?
她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模糊的山景。筑梦是她的初心,那个老旧建筑改造项目,更是她当年没能完成的遗憾。如果能回去,不仅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可是,这会不会是个陷阱?罗洪升的人正在找她,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返聘启事,也太巧了。
安欣坐回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收音机的外壳。她想起自己画了一半的养老院设计图,想起外婆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对设计的热爱。如果这是真的,她真的能放弃吗?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拿起铅笔,在设计图的角落里,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然后,她做出了决定——她要下山。就算是陷阱,她也要去看看。如果能为自己的梦想拼一次,就算有危险,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