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揉碎的金箔,漫过罗洪钢办公室的百叶窗时,恰好落在他指尖夹着的户口本上。米黄色的封皮泛着经年的柔光,“居民户口簿”五个烫金字磨出了浅痕——那是半年前,安承阳把本子塞进他手里时,指腹反复摩挲留下的印记。
那天是个阴雨天,安承阳穿着刚熨烫好的制服,肩章上的星徽沾了点雨丝,却依旧亮得晃眼。他把户口本塞进罗洪钢手里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红得像被雨水泡过的樱桃:“老罗,我这次去的是战乱区,任务周期没定,我怕……怕我回不来。”
罗洪钢当时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他却突然抓住罗洪钢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嵌进肉里:“安欣从小就软,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追着跑,都只会躲在我身后哭。我走了,她一个人怎么活?你替我护着她,行吗?别让她受委屈,别让她觉得无家可归。”
最后那句话,像块烙铁,烫在了罗洪钢心上。
“马山。”罗洪钢的声音低沉得像浸了晨露,没抬头看门口的人,目光牢牢锁在户口本内页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安欣刚满二十岁,扎着低马尾,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峰,笑起来时嘴角陷出个小小的梨涡,连眼神都软乎乎的——这模样,他看了那么多年,愣是没看够。
马山快步进来时,手里攥着的文件袋还带着楼下停车场的寒气,塑料边角蹭得手指发凉。他跟着罗洪钢快十年,从罗洪钢接手罗氏集团的混乱期,到如今的稳坐江山,从没见过自家老板对着一样东西出神这么久。直到瞥见那本米黄色的户口本,马山心里瞬间明了——这是要把安小姐彻底划进“自己人”的圈子里了。
罗洪钢把户口本往他面前推了推,指腹在实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节奏稳得不容置疑:“你去一趟民政局。”
马山愣了半秒,指尖碰到户口本封皮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就像触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连忙揣进内侧口袋,动作快得怕慢了半分:“好嘞!您放心,手续我熟,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跑腿——罗总向来谨慎,安小姐搬来别墅的半年里,他光是给别墅添安保设备就批了三次款,连安小姐喝的牛奶,都要让助理查三遍溯源信息。是老板要把安小姐彻底护在羽翼下,连一点风险都不肯留。
他知道这户口本的来历——半年前安欣哥哥要去国外执行特殊任务,把妹妹托付给罗洪钢时,红着眼眶说“怕我回不来,洪刚,安欣就交给你了”。如今这话成了罗洪钢心里的秤,每一步都想把安欣护得更稳妥些。
“越快越好。”罗洪钢点点头,站起身时,随手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指尖拂过挺括的衣领,他忽然顿了顿——这件外套,上个月下雨时给安欣挡过雨,衣角还留着一点她身上的栀子花香。他又添了句:“别让她知道。等办好了,我亲自跟她说。”
他怕夜长梦多——安欣骨子里那点软,总怕给人添麻烦,要是提前说了,上次他给她买了新的笔记本电脑,她都念叨了三天“太贵重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上次他让厨房给她炖了燕窝,她愣是分了一半,说“罗先生你也补补”。要是提前跟她说要办结婚证,她指不定会红着眼眶说“我不能麻烦你”,然后收拾东西搬出去,指不定会犹豫退缩。
他要的从不是她的道谢,是把她的名字写进自己的户口本里,是让她打开抽屉时,能看到属于他们俩的结婚证,让她再也不用怕“无家可归”这四个字,是把她完完整整纳入自己的生活里,让她再也不用怕无依无靠。是让她再也不用在打雷的夜晚,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等天亮——他要给她一个“家”,一个能让她踏实的地方。
马山应了声“明白”,转身快步离开,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罗洪钢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弹出安欣半小时前发的消息,字里行间都带着点小得意:“猪头,我把你书房的书按类别摆好了!历史书放左边,商业书放中间,你常看的那本《苏绣图谱》我放在最上面啦~还有户外的月季,我都浇了水,叶子擦得干干净净,你回来肯定能看到亮晶晶的!”
末尾还附了张照片:阳光下的月季开得正好,粉白色的花瓣上沾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旁边放着个小小的浇水壶,壶身上印着只圆滚滚的卡通兔子,耳朵耷拉着,憨态可掬——那是安欣刚搬来那天,他们去超市买日用品,她盯着货架看了半天,小声说“这个兔子好可爱”,罗洪钢顺手放进购物车的。
他嘴角弯了弯,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等我接你”四个字,然后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去。电梯里镜子映出他的模样,一向冷硬的眉眼软了些,眼底藏着的期待藏都藏不住——他要去接他的宝贝。
他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去,电梯门打开时,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一向冷硬的眉骨软了些,眼底藏着的期待像要溢出来,连平时抿成直线的嘴角,都带着点浅浅的弧度。
电梯降到一楼,前台的小姑娘抬头看见他,刚要开口说“罗总早”,就见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出了大门。小姑娘愣了愣,跟旁边的同事小声说:“今天罗总好像……心情很好?”
罗洪钢没听见这些议论,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时,特意看了眼副驾驶——那里放着个浅灰色的靠枕,是安欣上次说“坐车久了腰不舒服”,第二天就抱来的。他伸手碰了碰靠枕,还能闻到一点她常用的栀子花香薰味。
车开在晨光里,路过一家早餐店时,罗洪钢特意停了车。他记得安欣说过,这家店的豆浆特别甜,油条也炸得外酥里嫩。他走进店里,点了两杯热豆浆、四根油条,还加了个安欣喜欢的茶叶蛋。
店员打包时笑着说:“先生,您这是给家人带的吧?看得出来很疼对方呢。”
罗洪钢没否认,只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
车继续往前开,半个小时后,停在了安欣山上的别墅楼下。
罗洪钢刚下车,就看见安欣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细瘦的手腕,手里捏着一片刚摘下来的月季花瓣,指尖还沾着点水珠。看见他的车,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浸了星光,快步跑过来。
“猪头!你怎么回来了?”安欣的声音带着点雀跃,跑到他面前时,还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
罗洪钢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花瓣,放进兜里——他记得她上次说“花瓣落在地上可惜了,夹在书里能当书签”。然后他把早餐袋递给她:“给你带了早餐,趁热吃。”
安欣接过袋子,眼睛弯成了月牙:“是那家我喜欢的早餐店!你怎么记得?”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罗洪钢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落在安欣的心尖上。
安欣的耳尖悄悄红了,低头打开早餐袋,拿出一根油条咬了口,酥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抬头看罗洪钢,嘴角还沾着点碎屑:“你也吃呀,别光看着我。”
罗洪钢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油条,咬了一口。其实他早上在公司吃过早餐了,但看着安欣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把油条咽了下去。
吃完早餐,安欣抱着空袋子,看着罗洪钢:“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怎么有空来接我?”
“公司的事处理完了。”罗洪钢顺手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初秋的风还是有点凉,她的针织衫太薄了。外套上的雪松味裹住安欣,让她想起上个月下雨,罗洪钢就是用这件外套裹着她,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带你去个地方。”罗洪钢的声音放得很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肩,能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像小猫慢慢卸下防备。
安欣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去哪里呀?是好玩的地方吗?”
“去了就知道了。”罗洪钢牵起她的手,指尖牢牢扣着她的掌心。她的手很小,指腹有点凉,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裹住,给她暖着。
安欣被他牵着,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的。她跟着罗洪钢往车里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路过桂花树下时,一阵风吹过,桂花香飘过来,安欣忍不住抬头看罗洪钢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好看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刚搬来的时候,她总是怕麻烦他,连喝水都要轻手轻脚。可现在,叫“猪头”,越来越顺口了。也敢跟他撒娇要早餐,敢在他面前露出最放松的模样。
她想,或许是因为罗洪钢给的安全感,太足了。
车发动了,安欣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偶尔跟罗洪钢说两句话。罗洪钢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忽然觉得踏实——安欣哥哥的托付,他没辜负;而这个软乎乎的女孩,也慢慢成了他心里最软的牵挂。
他看了眼后视镜,阳光正好落在安欣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他悄悄握紧了方向盘——等办好结婚证,他要把户口本放在安欣的抽屉里,要跟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他还要带她去看更多的风景,去吃她喜欢的所有美食,去把她过去二十多年没享过的偏爱,都一一补回来。
车继续往前开,载着满车的晨光和温柔,驶向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