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天边染成暖融融的橘粉,最后一点余晖落在远处的山尖上,像给黛色的轮廓镶了层金边。晚风卷着桂花香从窗缝钻进来,落在安欣搭在阳台栏杆上的手背上,带着点初秋的凉,却又裹着甜香,让人忍不住想多吸两口。她指尖轻轻蜷了蜷,目光落在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上——那点暖黄像散在夜里的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却没怎么驱散她心头那点淡淡的空落,像被晚雾裹着的桂花瓣,轻得很,却挥之不去。
罗洪钢从身后走过来时,安欣没立刻回头。她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裹着暖意靠近,还有他掌心攥着东西的微沉力道——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装着月牙吊坠的丝绒盒子,被他攥得指节都泛了白。他刚和安欣领完证没几天,红本本还揣在贴身的衬衫口袋里,硬挺的封皮隔着布料蹭着心口,烫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他其实早把求婚的戒指准备好了,是托人找老银匠打的,内圈刻着极小的“欣”字,外圈绕着细巧的桂花纹路,连花瓣的弧度都改了三次,就盼着找个最妥帖的时机,把戒指递到她面前。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安承阳和安承沫还在国外躲着罗洪升的眼线,上次视频时安承阳说“这边还得再等等”,声音里的疲惫藏都藏不住,这时候提“求婚”,他怕安欣心里会硌得慌,怕她觉得“家”还没凑齐,怎么好先应下另一场沉甸甸的承诺。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比晚风还轻,伸手把搭在臂弯里的薄外套披在安欣肩上,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肩头,能感觉到她肩膀轻轻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桂花枝,软得人心尖发颤。
安欣这才回头看他,眼底蒙着层浅淡的雾,像被晚露打湿的桂花,连睫毛都沾着点水汽:“没什么,就是想起还有两天就中秋了。以前每年这时候,我哥都会提前半个月去巷口的老字号排队买苏式月饼,天不亮就去,回来时外套上都沾着露水,却总把莲蓉馅的先塞给我;小哥会拉着我在阳台挂那种带小灯的灯笼,一串能绕阳台两圈,晚上亮起来像条小银河,她还会在灯笼上贴我画的小兔子……”话说到最后,声音轻轻降了下去,尾音带着点发颤:“现在他们在国外,连个视频都要掐着时差等,就是有点想他们了。”
罗洪钢心里软得发疼,他知道安欣不是抱怨,是牵挂拧成了结,系在心底最软的地方。他把攥在手里的丝绒盒子又紧了紧,指腹蹭过盒面细腻的纹路,像在确认里面的吊坠还在,才慢慢递到安欣面前:“给你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前阵子出任务路过街角那家首饰店,橱窗里就摆着这个,一眼就觉得你该会喜欢。”
安欣愣了愣,指尖先触到丝绒的软,像碰着了云朵。她轻轻打开盒子,呼吸都慢了半拍——里面躺着枚银质的月牙吊坠,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像被月光浸了千百遍,中间嵌着颗小小的碎钻,在渐暗的天光里闪着柔和的光,不是刺眼的亮,是像把星星揉碎了嵌进去的暖。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却有股暖意顺着指尖往心口漫,像喝了口温温的桂花蜜。
“这是……”她抬头看罗洪钢,眼底的雾好像淡了点,多了些亮晶晶的光,像碎钻落进了水里。
罗洪钢蹲下来,从盒子里拿出吊坠,小心地绕到安欣身后。他的手指很轻,怕碰疼她,却还是在系链子时,无意间碰到她后颈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的桂花香好像突然浓了起来,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他把吊坠理好,让月牙刚好贴在安欣心口的位置,又轻轻拨了拨,确认不会硌着她,才开口:“你看这月牙,像不像月亮最温柔的那部分?不跟太阳抢光,却能在夜里照亮人。”
他说着,抬头时刚好对上安欣转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软。他没忍住,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轻轻蹭过她外套的布料,然后慢慢靠近,吻上了她的唇。安欣的唇有点凉,带着点桂花的甜香,他吻得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直到她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他才敢稍微用力,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相拥着亲吻了许久,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角,能闻到她发间的桂花香,连呼吸都缠在一起,像要把彼此都揉进身体里,让这份暖再也散不了。
吻到安欣轻轻喘着气,罗洪钢才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就算你哥他们在国外,抬头看见的月亮,和咱们看见的,也是同一个圆。等抓到罗洪升,找到他那些的证据,把他背后的人都揪出来,他们就能安安心心回来,到时候咱们再补一场热热闹闹的团圆——买你爱吃的莲蓉月饼,挂你小哥喜欢的灯笼,再让承阳给咱们煮他最拿手的汤,好不好?”
安欣低头看着心口的月牙,碎钻的光映在她眼底,让那层浅雾彻底散了。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却像揣了颗小太阳。她踮起脚,又轻轻吻了吻罗洪钢的嘴角,笑容软得像刚蒸好的莲蓉馅,还沾着点桂花香:“好。”
就在这时,安欣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叶子”两个字,连来电显示的头像都是叶子抱着个比脸还大的柚子咧嘴笑的样子,傻气又鲜活。
安欣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听筒里就传来叶子爽朗的声音,像颗刚剥开的橘子,汁水满溢的甜:“安欣!中秋节跟罗洪钢一起过吧?我刚跟夏静生打电话,他说他城郊有个私人庭院,院里种了三棵老桂树,现在开得正盛,风一吹满院子都是香的!咱们叫上老四,还有野猫和马山,人多热闹,总比你们俩在家冷清好!”
安欣听着叶子的声音,刚才那点残留的空落彻底散了,声音里染了笑意,连尾音都软乎乎的:“好啊!我正跟罗洪钢说中秋怎么过呢,你这电话来得正好,像及时雨似的。”
“那可说定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我跟夏静生、野猫已经在这儿收拾了,野猫正踩着凳子挂灯笼呢,夏静生在煮桂花乌龙,马山去附近超市买水果了,老四就惨了,蹲在地上给灯笼穿线,穿了半小时都没穿好,还嘴硬说线太细!”叶子的声音像蹦豆子似的,透着股手忙脚乱的热闹,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她叉着腰、指着老四笑的样子:“对了,夏静生特意买了你爱吃的莲蓉月饼,我让他多买了两盒,还说等你们来,给你们泡他珍藏的桂花乌龙,放两颗话梅,甜丝丝的,你肯定喜欢!”
罗洪钢凑到安欣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带着点刚亲吻过的甜:“跟叶子说,我们半小时后就下山找你们。我去拿件厚点的外套,山里晚上凉,你等我两分钟。”他的声音很低,像羽毛轻轻蹭过心尖,安欣的耳尖悄悄红了,点了点头,把话传给叶子。
电话那头立刻欢呼了一声,又絮絮叨叨跟她聊了几句“灯笼要挂在桂树下才好看”“煮茶的火不能太大,不然会糊”,还不忘叮嘱“让罗洪钢开车慢点,山里的路有点弯”,才恋恋不舍地挂了。
挂了电话,安欣转身时,正好看到罗洪钢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拎着她的米色针织衫,还顺手拿了个帆布包:“我把你爱吃的糖炒栗子装了点,昨天刚买的,还热着。”他打开包给她看,里面除了栗子,还有两罐玻璃瓶装的酱菜:“陈妈做的,上次叶子说好吃,带过去给她尝尝。”
安欣看着他细心收拾的样子,心里暖得发涨。她走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热闹欢呼:“以前总觉得,中秋少了承阳哥和承沫姐,就不算团圆了。”
她声音轻轻的:“现在才觉得,有你在,有叶子他们在,也很暖。”
罗洪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蹭过她的发顶:“团圆不一定是要所有人都在,是心里有牵挂的人,身边有陪着的人,就是团圆。”
他说着,悄悄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戒指盒——刚才亲吻时,盒子硌了他一下,现在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哥哥他们回来,中秋夜在夏静生的庭院里,有桂花香,有月亮,有朋友,就是最好的求婚时机。
两人下了楼,晚风裹着桂花香扑在脸上,比阳台上的更浓。路边的路灯已经亮透了,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分不开似的。罗洪钢开了车,安欣坐在副驾上,侧头看窗外掠过的街景——有卖月饼的小店挂着红灯笼,老板站在门口吆喝,手里举着刚出炉的月饼;有家长带着孩子在路边买糖画,孩子指着糖画师傅手里的小兔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还有烤红薯的炉子冒着白气,香味飘得很远。
“小时候小哥总带我买糖画。”安欣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怀念:“每次都让师傅画小兔子,他说我属兔,画出来最像我。”
罗洪钢看了她一眼,嘴角弯了弯:“下次路过,咱们也买一个,让师傅画两个兔子,一个你,一个我。”
安欣的脸悄悄热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刚才和叶子的通话记录,背景是她和罗洪钢领证那天拍的合照——两人都穿着白衬衫,笑得有点傻,却很真。她摸了摸心口的月牙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像有源源不断的暖传过来。
车开下山时,月亮已经悄悄升了起来,不是很圆,却很亮,挂在墨蓝色的天上,像枚巨大的银纽扣。罗洪钢打开车窗,晚风带着桂花香和山涧的凉吹进来,安欣伸手碰了碰窗外的风,指尖沾了点凉,却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