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向日葵芽又长高了些，嫩绿的茎秆顶着两片圆叶，在深秋的风里轻轻晃。罗洪钢蹲在花架前，指尖刚触到花盆边缘，就想起安欣昨天说“等周末我们去买点营养液，让它长得快些”时的笑眼——那笑容里藏着的浅淡疲惫，他当时竟没多问。
他起身要去书房处理剩下的账目，路过卧室衣柜时，瞥见顶层叠着的旧毛衣。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磨出了细细的毛边，是安欣去年冬天常穿的那件，她说“你买的这件最暖和”。罗洪钢踮脚把毛衣拿下来，想趁着今天阳光好，拿去阳台晒一晒，指尖却突然触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
“什么？”他皱着眉掏出来，展开的瞬间，视线像被钉在了“胃癌晚期”四个字上。化验单的边角被揉得发皱，还沾着几根浅棕色的长发——是安欣的。罗洪钢的手猛地攥紧，纸张边缘硌得指节发白，他想起这一个月来安欣的反常：吃饭时总说“没胃口”，夹给她的排骨又悄悄放回盘子；夜里他醒来看见她坐在阳台咳嗽，问起时只说“有点着凉”；还有她脚踝上那块没说过的淤青，他当时要带她去医院，她却笑着说“不小心撞的，不疼”。
原来不是着凉，不是没胃口，是这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罗洪钢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拿着化验单冲出卧室，客厅空荡荡的，只有茶几上放着安欣刚泡的柠檬水，杯壁还凝着水珠。他拿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拨号键，好不容易拨通安欣的电话，声音里的颤抖藏都藏不住：“你在哪？立刻回家。”
“我在楼下便利店买牛奶，怎么了？”安欣的声音带着点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早上出门时，特意检查过毛衣口袋，化验单明明裹在两层纸巾里，藏得好好的。
“别问了！马上回来！”罗洪钢挂了电话，把化验单拍在茶几上，玻璃桌面被震得嗡嗡响。他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向日葵芽，眼眶突然红了。他曾跟安欣说“等它开花了，我们就去拍婚纱照，补一套户外的”，还说“以后要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让你每天都能看到阳光”，这些话还在耳边，怎么就……
门锁“咔嗒”响了一声，安欣提着牛奶走进来，刚换好鞋，抬头就撞进罗洪钢通红的眼睛里。她的目光往下移，落在茶几上那张化验单上，手里的牛奶盒“啪”地掉在地上，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你……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安欣的声音发颤，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明明把它藏在毛衣口袋最里面，还压在旧围巾下面，他怎么会找到？
罗洪钢听到这句话，心里最后一点耐心彻底崩了。他快步走到安欣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起眉：“在哪里发现的重要吗？安欣，你告诉我，这一个月你骗我、躲我，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安欣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别过脸，不敢看罗洪钢的眼睛：“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你最近忙着跟财务对账，还要处理罗洪升的烂摊子，我……不想给你添乱。”
“添乱？”罗洪钢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猛地松开手，转身走到茶几前，拿起化验单狠狠揉成一团，又抬手扫过桌上的柠檬水——“砰”的一声，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碎片四溅，柠檬水洒在他的裤脚上，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你把自己的命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安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安欣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却被罗洪钢躲开。
罗洪钢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张化验单，双手用力一揉，纸张发出“哗啦”的碎裂声。他把揉成一团的化验单狠狠摔在地上，又抬手扫过茶几上的玻璃杯——“砰”的一声，杯子摔在地板上，碎片四溅，热水洒在他的裤脚上，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罗洪钢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克制住，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安欣，眼神里满是痛苦和不解:“我们是夫妻啊！你生病了，第一个该告诉的人就是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这张单子的时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着，一直在滴血！”
安欣站起身，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怕……”她哽咽着说:“我怕你知道了会放弃工作，怕你会为了我四处求人，怕你看到我化疗掉头发的样子会心疼……罗洪钢，你那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我不能拖累你。”
“拖累？”罗洪钢苦笑一声，伸手抓住安欣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觉得我娶你，是为了在你健康的时候陪你，生病的时候就丢下你吗？安欣，你错了，从跟你求婚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跟你分开，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我都要跟你一起扛！”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安欣的脸颊，擦掉她的眼泪，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宝贝，别自己扛着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是罗洪钢，是能为你挡下罗洪升阴谋的人，是能为你撑起一个家的人，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个？”
安欣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里的防线终于崩塌。她扑进罗洪钢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放声大哭：“我好怕……猪头，我好怕会死，我还没跟你一起种向日葵，还没跟你拍婚纱照，我不想离开你……”
罗洪钢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眼泪落在她的头发上。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不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顿了顿，推开安欣，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神坚定，“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找夏静生。他是最好的医生，肯定有办法的，我已经让马山联系国外的专家了，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治好你。”
“罗洪钢，别傻了。”安欣摇了摇头，眼泪还在掉:“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手术也没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别再浪费钱了。”
“我说有用就有用！”罗洪钢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没用？夏静生说了，现在有新的靶向药，还有免疫治疗，总有办法的！宝贝，听话，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安欣看着他眼底的执念，看着他因为担心而憔悴的脸，心里的绝望慢慢被暖意取代。她知道，罗洪钢不会放弃她，就像他当初不会放弃被罗洪升陷害的自己一样。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我跟你去医院。”
罗洪钢听到这句话，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一把抱住安欣，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太好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宝贝，谢谢你，谢谢你不放弃。”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落在地上那团被揉碎的化验单上。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虽然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困难，但罗洪钢知道，只要他和安欣在一起，只要他们不放弃，就一定能等到向日葵开花的那一天，一定能实现那些还没说出口的承诺。
罗洪钢松开安欣，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又蹲下来帮她系好鞋带。“走吧，”他牵着安欣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夏静生还在医院等我们，他说已经帮我们预约了最好的肿瘤科专家。”
安欣点了点头，任由罗洪钢牵着她走出家门。楼道里的灯光暖黄，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像一道永不分开的誓言。她抬头看着罗洪钢的侧脸，心里默默想：罗洪钢，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走下去。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会努力，为了你，也为了我们还没看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