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去解牛车的绳子,他伸手掸了掸车板上的浮尘,又扶着车沿稳稳站上去。
转头朝林眠眠伸出手。
“来,眠眠”。
林眠眠把手搭在他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轻盈地跳上牛车。
“这俩孩子,婶子,您享福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周老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像朵绽开的花。
她连连点头。
“现在就挺好的,诚儿和眠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用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比啥都强”。
她说着,眼神望向牛车消失的方向,满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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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楼依旧是镇上最热闹的酒楼。
自从聚福楼倒了,甚至把聚福楼的客人也吸了过来,还没到饭点,门口就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悦来楼的店小二眼尖,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一眼就瞥见了人群中的林眠眠。
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林姑娘,您来了!快里面请!”。
东家特意交代过的,他可没忘,林姑娘来了就直接请上二楼雅间。
小二侧身引路,姿态恭敬。
可当周诚跟着林眠眠要一起上前时,他却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周诚的去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婉。
“这位小哥,您先在一楼等候片刻吧,一会小的给您上壶好茶,您有什么需要,跟一楼的伙计说就成”。
周诚脚步一顿,看向店小二,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与她一同来的,自然要一起上去”。
眼看着小二还要说什么,林眠眠也立刻开口,语气坚定。
“他是我夫君,我们一起”。
上次来镇上时,遇到过事之后,让她心有余悸。
有周诚在身边,她心里踏实点,两个人还能互相依靠着。
再者,出了门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在外面不向着一家人,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店小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赔着笑脸,语气恭敬。
“林姑娘,您稍等片刻,这规矩是东家定的,雅间一般只请贵客,小的做不了主,我去请示一下掌柜的,您看行吗?”。
林眠眠点点头。
店小二见状,立刻快步跑上二楼,脚步急促,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
没一会儿,店小二就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脸上的为难早已换成了歉意的笑容,对着两人连连作揖。
“林姑娘,小哥,实在对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东家说了,请二位一同上楼,快里面请”。
二楼的雅间布置得雅致舒适,雕花的木窗敞开着,能闻到楼下饭菜的香气,却听不到楼下的喧嚣。
陈阿铮已经在最里面的一间雅间里等着了,看到两人推门进来,立刻起身相迎,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林姑娘,周公子,请坐”。
他伸手示意两人落座,又吩咐店小二上茶,动作周到。
林眠眠坐下后,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说道。
“陈东家,今日得空,特意过来一趟,想着把上个月的分红结算一下”。
陈阿铮早有准备,立刻招呼店小二把提前备好的一个红木盒子拿上来。
店小二端着盒子快步上前,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陈阿铮把红木盒子往林眠眠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
“早就给林姑娘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取呢,只是没想到林姑娘这么晚才来,我差点都以为姑娘不要这分红了”。
“上个月悦来楼的总营收,按照咱们之前约定的,给您两成分红,去掉后厨用的材料费,调料费,炭火费这些必要的开支,这里面一共是二百二十七两银子”。
林眠眠心里大概有个数,所以没惊讶,甚至皱了皱眉。
但是酒楼的事情,一个月营收多少,她插手不得。
就算有什么问题,她也问不出来。
一旁的周诚坐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
只安静地观察着陈阿铮,偶尔会将目光落在林眠眠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看到盒子里的银子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素来沉稳,强压下心里的震惊,脸上依旧没露出丝毫异常。
只是手指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又很快松开。
陈阿铮眉头一挑。陈阿铮将周诚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挑。
据他所知,这个周诚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人,之前被征兵带走,虽说没多久就因为表现优异回来了,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庄稼汉。
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竟然能沉得住气,没露出半点失态的样子,倒是有些不简单。
林眠眠核对银子够数后,自然的递给了周诚,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
周诚会意,伸手接过红木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压得手腕微微一沉。
他依旧没怎么说话,只是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陈阿铮看向周诚。
“说起来,周公子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林姑娘这样能干的夫人,不像我们,每天被酒楼的琐事缠身,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周诚抬眼看向陈阿铮,眼神淡然,没有得意,也没有半分局促。
“陈东家说的是,我确实是好福气”。
陈阿铮不再多言,笑着看向林眠眠。
“林姑娘,以后咱们还要继续合作呢,若是再有好方子,可得多想着我们悦来楼啊”。
林眠眠没给肯定的答复,看了眼外面说道。
“陈东家,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先告辞了”。
“好,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陈阿铮起身相送,一直把两人送到雅间门口,又吩咐小二送两人下楼。
小二一路恭敬地把他们送到悦来楼门口,看着两人走远了,才转身回去复命。
陈阿铮站在二楼雅间窗边,静静地看着林眠眠和周诚并肩离去的背影。
步伐协调,看起来十分般配。
“掌柜的,这林姑娘和周公子,看起来倒是挺恩爱的”。
陈阿铮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或许吧,不过,林眠眠这女子,不简单啊,既有本事,又有心思,周诚能娶到她,是福气,但也未必是福气”。
林眠眠的锋芒太盛,周诚虽看着沉稳,但终究是个乡下人,眼界和格局摆在那里。
压不压得住还不一定呢。
走出悦来楼,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林眠眠摸了摸周诚怀里沉甸甸的木盒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周诚,咱们去买点肉”。
镇上的肉铺老板和林眠眠也算熟络了,之前林眠眠来买过几次肉,每次都很大方。
肉铺老板看到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林姑娘,今天怎么有空来镇上”。
林眠眠笑着回应。
“前阵子家里忙,今天过来办事,顺便割点肉,给我来三斤五花肉,再弄两斤排骨,五花肉要肥一点的,炖着香,排骨要新鲜的”。
“好嘞!”。
肉铺老板爽快地应着,拿起锋利的菜刀,麻利地从肉案上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挑了一扇新鲜的排骨。
周诚付了银子,接过肉,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离开肉铺,林眠眠又拉着周诚去了杂货铺。
“干活越来越热了,我看大家伙儿干活都出汗,茶水喝得也少,买些绿豆回去,煮点绿豆汤给大家解暑”。
“好”。
眠眠细心,娘煮的茶水,大家伙确实喝的不多。
买完东西,两人便不再耽搁,快步朝着停放牛车的地方走去。
路上,林眠眠左右看了看,把盒子里的银子都倒了出来,熟练地塞进了自己随身背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
周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她弄好,才笑着问道。
“这么背着多累啊,一会放在家里”。
林眠眠摇摇头。
“家里现在人多手杂,虽说都是乡亲,但人心隔肚皮,这银子要是放在家里,万一被谁看见了,保不齐会起什么心思,我随身背着,最稳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娘让保管的一些零碎银子和针线,谁也不会多想”。
周诚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又有些小机灵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
他伸手摸了摸她跟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头。
“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相视一笑,毕竟是二百两银子呢。
“眠眠,你真的特别棒,其实不怕你笑话,我这银子都是干苦力活攒的,从来都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银子”。
“刚才在悦来楼里,我其实挺惊讶的”。
眠眠有想法,还能吃苦,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他以前总想着,只要踏实干活,就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现在才发现,光靠卖力气是不够的,还得有脑子,有门路。
以后他也得好好学学,不能总让眠眠一个人这么辛苦。
林眠眠听了,心里一暖,笑着说道。
“周诚,你也很棒啊,你踏实可靠,又有担当,是娘的靠山,我这是运气好,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