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六国饭店的三楼,响了足足有五分钟。
期间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桌椅被撞翻的巨响。
楼下,蒋经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派来的人,已经在饭店大堂和门口,与饭店的保安发生了对峙,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强行冲上楼。
“里面什么情况?”他焦急地问身边的副官。
“报告专员,听枪声,双方交火很激烈。但是……好像只有一方在用冲锋枪。”副官有些疑惑地回答。
蒋经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知渊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如果你在南京出了事,我怎么向陈伯伯交代?怎么向委座交代?更重要的是,我那些关于青年救国,实业救国的理想,找谁去实现?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三楼的枪声,渐渐停了。
又过了几分钟,杜英鸿带着几个护卫队员,押着三个浑身是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三个人,正是“铁三角”。他们虽然没死,但一个个都挂了彩,不是胳膊中枪,就是腿上流血,狼狈不堪。
“蒋先生!”杜英鸿看到蒋经国,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知渊呢?他怎么样了?”蒋经国一把抓住杜英鸿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蒋先生,您来得正好!”杜英鸿“激动”地说道,“刚才,就是这三个杀手,摸进了我们老板的房间,要刺杀他!幸亏我们老板机警,提前躲了起来,才逃过一劫!我们和他们,刚刚经过一场血战,才把他们制服!”
说着,他故意露出了自己胳膊上一道浅浅的划伤,那是他自己刚才用刀划的。
蒋经国看着那三个被俘的杀手,又看了看杜英鸿胳膊上的伤,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他走到刀疤脸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刀疤脸疼得闷哼一声,却把头扭到一边,一个字也不说。
“嘴还挺硬!”蒋经国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士兵一挥手,“带走!带到我们赣南行署的审讯室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是!”几名士兵立刻上前,将“铁三角”拖上了卡车。
“知渊呢?他在哪里?”蒋经国这才想起正主。
“我们老板,受了点惊吓,正在楼上休息。”杜英鸿回答。
蒋经国立刻快步冲上三楼,来到了301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墙上满是弹孔,家具倒了一地,窗户也破了。
沈知渊穿着睡衣,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压惊”的红酒。
“知渊兄!你没事吧?”蒋经国冲了过去,关切地问道。
“建丰兄,让你受惊了。”沈知渊站起身,苦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唉,没想到,在首都南京,天子脚下,竟然也会发生这种事。”
他这番话,说得蒋经国脸上火辣辣的。
这不光是在打孔祥熙的脸,也是在打他蒋家的脸!
“知渊兄,你放心!”蒋经国重重地一拍桌子,“这件事,我一定彻查到底!不管牵扯到谁,我都要把他揪出来,严惩不贷!”
“建丰兄,”沈知渊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人,刚刚整理出来的。孔祥熙的秘书,和几家报社总编的通话录音,以及他们准备刊登的,污蔑我的文章草稿。”
蒋经国接过文件,只看了几眼,气得浑身发抖。
“无耻!卑鄙!这帮国之蛀虫!”他将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挪用公款,构陷忠良!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党国!还有没有法律!”
“知渊兄,你把这份证据交给我。”蒋经国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今晚,就去面见父亲!我一定要让他看看,他手底下,养的都是些什么人!”
沈知渊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这份证据,由蒋经国亲自交到蒋中正的手里,其分量,比自己呈上去,要重一百倍!
孔祥熙,这次,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那……就有劳建丰兄了。”沈知渊“感激”地说道。
蒋经国没有再多说,拿着那份文件,行色匆匆地走了。他要连夜进宫,去告御状。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知渊和杜英鸿。
杜英鸿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知渊,你真是个天才!这出戏演的,简直天衣无缝!蒋经国那小子,被你耍得团团转,现在还把你当救命恩人呢!”
沈知渊也笑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晃了晃。
“杜兄,这不是耍他。我们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清除国贼,一致抗日。”
“孔祥熙这颗毒瘤,早该除了。我只是,借他的手,来递这把刀而已。”
“那孔祥熙这次,是不是彻底完蛋了?”杜英鸿问道。
“完蛋,是肯定的。”沈知渊喝了一口酒,“不过,他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是委座的连襟。委座为了顾全大局,最多也就是把他所有的职务都撤了,让他彻底靠边站,不至于要他的命。”
“这已经够了。”沈知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个没有了权力的孔祥熙,就等于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接下来,整个中国的金融和工业领域,都将是我说了算。”
“而我,要利用这份权力,为即将到来的全面战争,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南京政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孔祥熙,因“贪赃枉法,构陷同僚,主使刺杀”等数项罪名,被国民政府下令革去所有职务,闭门思过。
虽然官方的通告,说得语焉不详,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财神爷,彻底倒台了。
而扳倒他的,正是那个初到南京不到一周的年轻人——沈知渊。
一时间,沈知渊这个名字,在南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颗新的政治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政治风暴上时,沈知渊却悄然来到了上海。
他包下了和平饭店的整个顶层宴会厅,向上海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华商、银行家,发出了一份请柬。
他要在黄浦江畔,召开一场决定中国未来工商业命运的会议。
他要振臂一呼,将所有爱国的民族资本,都团结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