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工商界的振臂一呼,其产生的连锁反应,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在荣德生、刘鸿生这些泰斗级企业家的带领下,短短几天之内,就有超过三百家工厂和企业,宣布加入“全国战时工商联合会”,响应西迁的号召。
整个上海,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搬家现场。
码头上,无数的机器设备被拆卸、打包、装船。火车站里,一列列的专列,满载着技术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向着中国的内陆,日夜兼程地驶去。
这场规模浩大的工业迁徙,自然瞒不过日本人的眼睛。
虹口,日军特务机关。
影佐祯昭看着手下呈上来的情报,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八嘎!沈知渊!又是沈知渊!”
他费尽心机,想要摧毁中国的金融,结果被沈知渊反将一军。现在,他又眼睁睁地看着,中国的工业命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场金蝉脱壳。
他派人去破坏,去阻拦。但根本没用。
所有的码头和火车站,都被杨虎的警备司令部和青帮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华兴护卫队那帮杀神,更是日夜巡逻,任何敢于靠近的可疑分子,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处理”掉。
他只能看着,干着急,却无能为力。
他再次向大本营发去急电,请求陆军立刻在上海开战,用武力阻止这场大迁徙。
但大本营的回复,却是让他“稍安勿躁”。
因为,此时的南京,正在进行着一场更高级别的博弈。
国民政府内部,关于是否要“迁都”的争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以汪精卫、孔祥熙残余势力为首的“主和派”,坚决反对在上海主动开战,更反对迁都。
他们的理由是,一旦放弃南京,就等于向全世界承认,政府没有守土的决心,必将导致民心士气总崩溃。
而以陈诚、白崇禧等军方少壮派为首的“主战派”,则坚决支持沈知渊的“空间换时间”理论,力主将首都迁往武汉,甚至更西边的重庆,以作长期抗战的准备。
双方在军事委员会的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
蒋中正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似乎也在犹豫。
就在这时,沈知渊,以“战时金融及工业顾问处主任”的身份,列席了会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沈主任,你来说说你的看法。”蒋中正开口道。
沈知渊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地图前。
“委座,各位长官。学生认为,迁都,势在必行。”
“胡说!”汪精卫拍案而起,“南京是国父定都之地,岂能轻易放弃!你这是动摇国本!”
“汪院长稍安勿躁。”沈知渊对他微微躬身,然后说道,“学生并非主张放弃南京。恰恰相反,正是为了更好地保卫南京,我们才必须迁都。”
“此话怎讲?”
“请各位看地图。”沈知渊指着南京的位置,“南京,地处长江下游,三面受敌。一旦日军从上海登陆,水陆并进,南京将无险可守。届时,我们的中央政府,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成为瓮中之鳖。”
“如果我们提前将政府机关、核心档案、黄金储备,迁往内陆。那么,守卫南京的将士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放开手脚,与敌死战!”
“至于国本,”沈知渊的语气,变得铿锵有力,“学生认为,国之根本,不在于都城之所在,而在于民心之所向,在于政府抗战之决心!”
“如果我们为了保住一个名义上的首都,而不敢打,不敢战,那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那才是真正的,让全国四万万同胞,寒心失望!”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主战派将领们,热血沸腾,纷纷点头称是。
汪精卫被噎得脸色发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中正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决断。
“好。”他终于开口,“就依知渊的意见。下令,即刻启动迁都预案。政府各部委,分批次,向武汉转移!”
决议一定,主和派们顿时面如死灰。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与日本,血战到底。
会议结束后,陈诚特意留下了沈知渊。
“知渊,你今天,又立了一大功。”陈诚的语气里,满是赞赏,“不过,迁都武汉,只是权宜之计。武汉地处华中,四战之地,也非久留之所。我与委座商议过了,最终的陪都,将设在重庆。”
“重庆?”沈知渊心中一动。
这和历史的轨迹,完全吻合。
“是的,重庆。”陈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重庆,地处四川盆地腹地,易守难攻,又有长江天险,是作为战时首都的绝佳之地。”
“但是,重庆的工业基础,几乎为零。我们现在西迁的这些工厂,大部分,都只能暂时安置在武汉和长沙。要把它们,再迁到重庆去,工程浩大,难比登天。”
“所以,我需要你,提前去重庆,为我们打个前站。”
“打前站?”
“对。”陈诚递给沈知渊一份委任状。
“我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任命你为‘西南战时工业基地建设委员会’的总负责人。我给你人,给你钱,给你政策。我需要你,立刻去重庆,去四川,为我们未来的战时工业,规划出一片蓝图!”
“征地、修路、建厂房、安排后勤……所有的一切,都由你全权负责!”
沈知渊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委任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
他知道,这才是蒋中正和陈诚,真正交给他的任务。
也是他实现自己“工业救国”理想的,最终极的舞台。
去重庆,去那个被后世称为“英雄之城”的地方,在抗战最艰难的岁月里,为这个国家,打造出一个永远炸不烂、打不垮的工业心脏!
这是何等宏伟,又何等艰巨的任务!
“陈部长,请您和委座放心。”沈知渊深吸一口气,立正站好,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保证完成任务!”
三天后。
一架军用运输机,从南京大校场机场,腾空而起,向着西方的茫茫群山,飞去。
飞机上,坐着的,正是沈知渊和他的核心团队——顾曼婷、沈慕风、杜英鸿。
他们的目的地,是重庆。
沈知渊看着舷窗外,飞速后退的土地,心中充满了万丈豪情。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新篇章,也是这个国家浴火重生的新篇章,即将,在巴山蜀水之间,正式开启。
“星图。”他在心中呼唤。
“调出重庆及四川省的全息地形图,以及所有水文、地质、资源分布数据。”
“我们的第一步,从选址开始。”
【指令接收。数据调取中……】
【重庆,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