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百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二十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堆积如山的弹药,被运抵一一五师独立团团部的消息,通过电波,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上报,最终送到延安的时候,整个宝塔山,都为之震动。
延安,杨家岭,一间普通的窑洞里。
几位中共中央的核心领导人,正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彻夜未眠。
桌子上,放着一份刚刚从前线发来的,加急加密电报。
电报的内容,有两份。
第一份,是关于这批武器的详细清单和接收报告。
第二份,则是李劲亲笔撰写的一份长达数千字的,关于他在武汉的全部经历,以及他和沈知渊那两次深夜长谈的详细汇报。
窑洞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五百支中正式,二十挺捷克式……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领导人,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这批武器,足以让我们在山西的敌后战场,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那个李云龙,这下可要乐疯了。”
“武器是好东西,但这个送武器的人,可就不好说了。”另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领导人,眉头紧锁,“沈知渊……华兴银行的老板,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顾问,蒋中正面前的红人。这种人,会平白无故地,送给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会不会是蒋中正的阴谋?”有人提出了担忧,“他想用这种方式,把我们拉下水?或者,是想在我们内部,安插钉子?”
“不像。”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最高领袖,此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但却充满了洞察一切的智慧。
他将手里的烟头,在桌上摁灭,拿起李劲的那份报告,又看了一遍。
“李劲同志在报告里,说得很清楚。这个沈知渊,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他是在完全清除了军统的监视之后,才和李劲同志接触的。这说明,他做事,很谨慎,也很周密。”
“更重要的是,他对李劲同志说的那番话。”
最高领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国民党,是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你们gc党,是我们看到的那艘新船。’‘谁能赢得民心,谁就能赢得未来。’”
“同志们,你们想一想,这样的话,像是一个国民党的高官,能说出来的吗?这分明,是把我们党的宗旨,和未来的发展,看得比我们自己的一些同志,还要透彻!”
这番话,让在座的几位领导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这个阴谋的布局者,未免也太可怕了。他对gc党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戴笠和陈立夫。
“我倾向于相信,这个沈知渊,是真的想和我们合作。”周副主席,那位气质儒雅的领导人,此时开口说道,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分析,有三个原因。”
“第一,此人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情怀。从他在上海,狙击日本财阀,到扳倒亲日派孔祥熙,再到组织民族工业西迁。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抗战,为这个国家,保存元气。他的大方向,和我们,是一致的。”
“第二,此人有超越阶级的战略眼光。他看出了国民党的腐朽和必然失败的命运,也看到了我们gc党,代表着中国的未来。所以,他选择在我们身上,进行一次‘政治投资’。这符合他作为一个顶级资本家的思维方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我们。”周副主席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把中国的工业命脉,都迁到了四川。但是,四川,是国民党的统治核心区。他虽然暂时和川军达成了合作,但他的根基,并不稳固。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来作为他未来可能的政治博弈中的筹码。而我们,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他帮助我们,在敌后发展壮大,牵制日军。这既是在帮助抗战,也是在间接地,为他自己在国民党内部,减轻压力,增加话语权。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周副主席的分析,条理清晰,入木三分。让在座的领导人们,都纷纷点头。
“我同意恩来的分析。”最高领袖点了点头,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这个朋友,我们可以交。这份礼物,我们也可以收。”
“但是,我们也要保持警惕。合作,可以。但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要始终保持我们党的独立性和自主性。”
他看向周副主席:“恩来同志,这件事,就由你来亲自负责。你给李劲同志回电,告诉他,他的工作,做得很好。组织上,完全信任他。”
“同时,向这位沈先生,表达我们诚挚的谢意。告诉他,他的这批武器,我们一定会用在打鬼子的第一线,绝不辜负他的期望。”
“另外,”最高领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李劲同志的报告里不是说,这位沈先生,还想和你见一面吗?”
“是的。”周副主席点头。
“那就见一见嘛。”最高领袖挥了挥手,“我们gc党人,是广交朋友的。他一个大资本家,都不怕和我们沾上关系,我们还怕什么?”
“告诉他,欢迎他,在方便的时候,来延安看一看。看一看我们这个,他眼中的‘新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个有趣的年轻人啊。”
一封最高级别的加密电报,从延安发出,送到了李劲的手里。
当李劲看到电报上,“组织完全信任你”这几个字时,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从未流过一滴泪的硬汉,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知道,自己这条线,搭对了。
他立刻,通过一个只有他和沈知渊知道的秘密渠道,将延安的回复,传达了过去。
……
武汉,秘密指挥部。
沈知渊看着手中的译码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gc党的高层,果然有大智慧,大气魄。他们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冲昏头脑,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拒绝合作。
他们看穿了他的意图,也看到了合作共赢的可能。
尤其是最后那句,“欢迎他来延安看一看”。
这既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考验。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等于彻底和gc党,绑在了一起。在国民党那边,风险将呈几何倍数增加。
不去,又会显得自己诚意不足,让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产生裂痕。
“有意思。”沈知渊笑了。
他知道,自己和那位伟人之间的第一次博弈,已经开始了。
他拿起笔,在另一张电报纸上,写下了回信。
“谢延安盛情。待时机成熟,定当亲赴宝塔山,聆听教诲。”
“另,第二份薄礼,已在路上。请李劲同志,注意查收。”
他放下笔,对身边的杜英鸿说道。
“杜兄,通知长沙的慕风兄。我们的‘湖南战时发展投资公司’,该做第一笔‘投资’了。”
“投资?投给谁?”杜英鸿问道。
“投给一个,在长沙做粮食和布匹生意,名叫‘李老板’的客户。”沈知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给他,提供一笔五十万法币的,无息贷款。”
杜英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这个“李老板”,恐怕就是李劲,或者说是在长沙的接头人。
沈知渊这不光是送武器,还要开始送钱了。
“知渊,你……你这可是在玩火啊。”杜杜英鸿忍不住提醒道,“一边是重庆的委座,一边是延安的……这要是让任何一方知道了,我们都得粉身碎骨。”
“杜兄,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沈知渊反问他。
杜英鸿沉默了。
是啊,从他们决定和日本人死磕到底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我只是在想,”沈知渊的目光,望向窗外,变得深邃而悠远,“如果这场战争,我们打赢了。未来的中国,该是什么样子?”
“是继续让四大家族这样的蛀虫,趴在国家身上吸血?”
“还是,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人民,属于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新中国?”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我必须在两边,都下注。”
“这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给这个国家,买一份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