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盯着沈知渊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双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仿佛想把沈知渊看穿。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我会向委座转达你的要求。陈部长那边,我也会去沟通。”
戴笠很清楚,沈知渊不是何应钦,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这个年轻人,背后牵扯的利益和关系网太复杂,陈诚、白崇禧,甚至包括美国人都很看重他。只要他的要求不过分,委座那边大概率会同意。
毕竟,现在是等着他拿出军火救命的时候,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那就多谢戴局长了。”沈知渊端起茶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戴笠走后,沈知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跟明镜似的。
蒋中正这一手,玩得很高明。
明面上是保护,是重视,实际上,是往自己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这支部队,名为协防,实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下,想再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地把物资运给延安,难度增加了十倍不止。
而且,戴笠带来的那个生产任务,更是个天大的难题。
一个月,五万支步枪,五千挺机枪。
这根本不是靠工人们加班加点就能完成的。生产军火,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原材料和精密的机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优质钢材,没有足够的精密车床,他就算把工人累死,也造不出那么多枪。
“看来,得想点别的办法了。”沈知渊喃喃自语。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接通了地下指挥部的总调度室。
“我是沈知渊,给我接顾曼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顾曼ting有些疲惫但依旧干练的声音。
“知渊,什么事?”
“曼婷,你现在立刻盘点一下我们所有的库存。特别是生产枪管用的铬钼合金钢,我们还有多少存量?另外,统计一下所有高精度镗床、铣床的设备状况和最大产能。”
“好,我马上让人去盘点。不过,不用盘点我也知道,铬钼钢的库存,已经见底了。”顾曼ting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忧虑,“我们之前从德国订购的那一批,因为欧战爆发,被英国人扣在了新加坡,到现在还没消息。国内能搞到的,质量都不过关,做出来的枪管,打不了几百发子弹就得报废。”
沈知渊的心,又沉了几分。
枪管,是一支枪的灵魂。没有合格的枪管钢,造出来的就是一堆烧火棍,送到前线去,就是害人性命。
“设备呢?”
“设备问题更大。”顾曼ting叹了口气,“我们从德国买回来的那些高精度机床,在大轰炸中虽然保住了,但很多精密部件都受到了震动损伤,需要重新校准。还有一部分,备用零件已经用完了,一旦再出故障,就只能停摆。我手下的老师傅们,正在想办法自己仿制,但……这需要时间。”
一个个坏消息,让沈知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死循环。
没有合格的钢材,造不出枪。
没有足够的机床,也造不出枪。
而蒋中正的军令,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来。
挂了电话,沈知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从国民政府的渠道申请?别开玩笑了。现在整个国家的资源都紧张,等何应钦那些旧部把持的军政部、后勤部把钢材批下来,武汉会战恐怕都打完了。而且,就算批下来,层层克扣,雁过拔毛,最后能到他手里的,还剩多少,质量如何,都是个未知数。
必须自己想办法!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国内,哪里还能搞到大量的,优质的合金钢?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地图上,西南边陲,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云南,个旧。
那里,是中国最大的锡矿产区,但同时,也因为矿产资源丰富,聚集了大量的走私商人、地方军阀、土匪马帮,龙蛇混杂,是一个连国民政府都难以有效管控的法外之地。
抗战爆发后,大量的战略物资,比如钨、锡、锑,都通过这里,经由缅甸、越南,走私出去,换取外汇和武器。
那里,一定有他需要的东西!
只不过,想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走私贩子和军阀手里拿到东西,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再次拿起电话,这一次,是打给杜英鸿的。
“杜兄,帮我查一下。云南那边,现在做矿石和军火走私生意,势力最大的是哪几家?我需要他们所有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杜英鸿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天时间,一份详细的资料,就送到了沈知渊的办公桌上。
资料上,罗列了云南边境线上,大大小小数十个走私集团和地方武装的头目。
沈知渊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个名字上。
龙云飞。
外号“滇南王”,手下有一支近三千人的私人武装,装备精良,甚至还有几门山炮。他控制着从个旧到中缅边境,最大的一条走私通道。据说,这个人黑白两道通吃,不仅和重庆政府的某些高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和日本人,甚至和英国人,都有生意往来。
最关键的是,资料显示,龙云飞最近,刚刚从德国人手里,吃下了一批因为战争无法运出的货物。其中,就包括大量的特种钢材和工业机床。
就是他了!
沈知-渊心里有了决定。
他要把这批钢材和机床,弄到手!
当晚,沈知渊召集了杜英鸿和沈慕风,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我要亲自去一趟云南。”沈知渊开门见山。
“什么?不行!”
“太危险了!”
杜英鸿和沈慕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对。
“知渊,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影佐祯昭的人,到处都在找你。重庆城里都危机四伏,你还要跑到云南那种三不管的乱地方去?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杜英鸿急了。
“是啊,知渊。”沈慕风也劝道,“这件事,派别人去不行吗?或者,我们多花点钱,让龙云飞把东西送过来?”
“不行。”沈知渊摇了摇头。
“第一,这件事,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跟龙云飞那种人打交道,派个小角色去,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第二,多花钱?你以为龙云飞缺钱吗?他要的,恐怕不是钱那么简单。而且,让他送过来,目标太大,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就全完了。必须我们自己,悄无声息地把东西运回来。”
“第三,”沈知渊看着他们,眼神异常坚定,“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等了。我必须去!”
杜英鸿和沈慕风看着沈知渊,知道他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你去,我陪你去!”杜英鸿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滇南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我也去!”沈慕风也站了起来。
“不行。”沈知渊按住了他,“慕风兄,你的任务,是留在重庆,稳住大本营。银行和工厂,都离不开你。特别是,军统那支部队马上就要进驻了,你需要在这里,跟他们周旋。”
沈慕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沈知渊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沈知渊笑了笑,然后看向杜英鸿,“杜兄,你从‘影子’小队里,挑十个最精干的弟兄。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就十个人?太少了吧?”杜英鸿皱起了眉头。
“人多了,目标太大。”沈知渊摇了摇头,“这次去,我们不是去打仗的,是去‘谈生意’的。兵,在精,不在多。”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去云南,说是谈生意,实际上,就是一场凶险万分的赌局。
赌赢了,华兴兵工厂就能开足马力,支援武汉。
赌输了,他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第二天凌晨,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运输机,从重庆郊外的一座秘密机场,悄然起飞,消失在南方的夜色中。
飞机上,沈知渊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大地,心里却在与星图系统对话。
“星图,分析龙云飞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建立心理模型。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我们这次谈判,成功的突破口,在哪里?”
星图系统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无数数据流,飞速闪过。
【正在建立目标人物“龙云飞”心理模型……分析完毕。】
【目标性格:极度贪婪、生性多疑、信奉实力至上。】
【最大弱点:他有一个独子,龙小五,今年八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遍请中西名医,都束手无策。】
【谈判建议:以治疗其子的心脏病为筹码,进行利益交换。成功率可提升至78%。】
先天性心脏病?
沈知渊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起了自己从21世纪带来的那些医疗知识和技术储备。在那个时代,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也是大病,但绝非不治之症。
看来,这张牌,他或许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