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杨家岭。
一间普通的窑洞里,灯火通明。
周副主席放下手中的电话,神情凝重。
“他要去武汉?”坐在他对面,正在吞云吐雾的主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
“是的。”周副-主席点了点头,“而且,点名要我们提供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内部结构图,还要我们武汉的地下同志,全力配合他。”
“他要去闯鬼子的司令部?”主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沈知渊,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他想干什么?”
“电话里,他没细说。只说,要去拿一样,关系到重庆几百万人性命的东西。”周副主席沉吟道,“听他的语气,事情,非常紧急,也非常严重。”
窑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主席,您的意思是?”
主席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帮他。”
他站起身,在窑洞里来回走了几步。
“这个沈知渊,虽然是个资本家,但他三番五次,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我们,支援抗日。重庆大轰炸,他死守工业基地;沈府被围,他宁死不屈。从这些事上看,他是个有血性,有民族大骨气的中国人。”
“现在,他为了几百万同胞的性命,要去闯龙潭虎穴。我们人,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而且,”主席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武汉会战,对我们来说,同样至关重要。国民党的军队,在正面战场,多顶住一天,我们敌后战场的压力,就能小一分。我们帮他,保住了重庆,就是保住了国民政府的抗战基地,从长远来看,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传我的命令,”主席的语气,变得果决,“立刻启动我们在武汉,潜伏最深的‘长江’小组。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搞到日军司令部的图纸。同时,通知武汉的地下组织,从现在开始,无条件配合沈知渊的一切行动。他的命令,就是我们的命令。”
“是!”
……
重庆,华兴工业基地。
沈知渊的决定,在核心层,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行!我不同意!”顾曼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知渊,你不能去!这根本就是去送死!影佐祯昭就在武汉,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是啊,知渊。”沈慕风也急了,“重庆离不开你,华兴集团也离不开你。你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我已经决定了。”沈知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看着众人焦急的脸,知道必须给他们一个解释。
他将“赤月”病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当听到,半个月后,整个重庆,可能会变成一座死城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必须去了吗?”沈知渊环视众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是重庆城里,上百万父老乡亲的命。”
“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找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顾曼婷看着沈知渊,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知道,她拦不住这个男人。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他心中的道义,为了他要守护的东西,他可以不惜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好,你去。”她擦干眼泪,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向你保证。”沈知渊走到她面前,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工厂的事,就都拜托你们了。”他看向沈慕风和杜英鸿。
“放心去吧。”杜英鸿拍了拍他的胸膛,“重庆有我,出不了乱子。”
“知渊,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爷爷和父亲他们。”沈慕风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
一架隶属于美国“飞虎队”的p-40战斗机,从重庆白市驿机场起飞,借着夜色,向东飞去。
驾驶飞机的,是陈纳德将军麾下,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也是沈知渊用重金,私下聘请的“老朋友”。
沈知渊,就坐在这架单人战斗机的机舱里,一个被临时改造出来的,极其狭小的空间里。
他必须用这种最危险,也最隐蔽的方式,潜入武汉。
因为,武汉周边的空域,已经被日军彻底封锁。任何运输机和轰炸机,都无法靠近。只有这种灵活高速的战斗机,才有可能,撕开一道口子。
飞机在万米高空,穿行在云层之上。
下方,就是炮火连天的武汉战场。
透过云层的缝隙,沈知渊能看到,地面上,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爆炸的火球,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整片大地,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流血的伤口。
“嘿,沈!下面打得可真热闹!”耳机里,传来飞行员轻松的口哨声,“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日军的防空识别区了,坐稳了!准备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地狱过山车’了吗?”
话音未落,飞机猛地一个俯冲,如同离弦之箭,扎进了下方的云层。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道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曳光弹组成的火链,像一条条火蛇,从地面,呼啸着,向他们扑来。
飞机在弹雨中,灵巧地闪转腾挪。
拉升!俯冲!侧滚!
飞行员的技术,确实是顶级的。
但日军的防空火力,也确实是密集的。
“该死!我们的尾翼被打中了!”耳机里,传来飞行员的一声咒骂。
机身,开始剧烈地抖动。
“沈!我们必须跳伞了!飞机撑不住了!”
“跳伞点,坐标确认了吗?”沈知渊的声音,依旧冷静。
“确认了!就在城西的莲花湖!那里是他们防空炮火的死角!”
“好!按计划行事!”
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最后的,悲壮的弧线,向着莲花湖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千米的时候,沈知渊和飞行员,同时拉开了弹射拉环。
两朵伞花,在夜空中,悄然绽放。
几秒钟后,飞机坠毁在远处的山地里,爆炸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吸引了日军大部分的注意力。
沈知渊控制着降落伞,向着漆黑的湖面,落去。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解开降落伞,奋力向岸边游去。
刚一上岸,还没等他喘口气,几个黑影,就从芦苇荡里,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短褂,头戴斗笠的船夫。
他对着沈知渊,低声说出了一句暗号。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
沈知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知道,这是延安派来接应他的人。
“我是泰山。”他对上了暗号。
“沈先生,我们等你很久了。”为首的汉子,立刻恭敬地说道,“周副主席有令,从现在起,我们‘长江’小组,全体成员,都听您的调遣。”
他递过来一个油布包。
“您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搞到了。”
沈知渊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卷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日军华中派遣军总司令部的建筑结构图和安保布防图。
甚至,连每一层有多少守卫,多长时间换一次岗,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不得不佩服,延安的地下工作者,渗透能力,确实是惊人的。
“干得漂亮。”沈知渊点了点头,“现在,带我去你们的据点。我需要换身衣服,然后,立刻开始行动。”
“沈先生,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宪兵和便衣,风声很紧。我们是不是,先避一避风头?”
“不行。”沈知渊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时间了。距离病毒爆发,只剩下不到十天。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特级保密室”的房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今天晚上,我们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