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一个广阔空间。
脚下是平整如镜的黑色石质地面,延伸向远方黑暗。头顶极高处,岩石穹顶,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其中悬浮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微小光点,如同星辰,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边缘。平台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阶梯状的巨大祭坛。祭坛整体呈圆形,层层向下,共有九层。每一层祭坛的边缘,都矗立着造型奇异的石雕,并非神怪,而是各种栩栩如生的远古生物、植物,甚至还有一些结构精密的、类似现代仪器般的几何雕塑。
祭坛的最底层,中心位置,是一个约莫十米见方的池子。池水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翡翠色,表面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散发出浓郁的生命能量和那股奇异的馨香。池水底部,似乎铺满了无数细碎发出各色微光的晶体。
祭坛的每一层壁面上,都覆盖着色彩鲜艳的壁画。这些壁画保存得极其完好,仿佛昨日才刚刚绘制完成。
“这…这违背结构力学…”林远仰头看着那片“人造星空”,又看向深陷地下却毫无支撑的九层祭坛,“支撑点在哪里?这种跨度…”
“烛龙,分析建筑结构。”
“无法扫描…存在强烈能量干扰…根据现有数据推断,可能运用了某种反重力或空间折叠技术…”
反重力?空间折叠?林远感到自己的科学认知再次受到冲击。
众人的目光很快被那些壁画吸引。他们沿着环形平台,走向最近的一幅。
壁画描绘的是一群身穿兽皮、神态虔诚的先民,聚集在火山口附近。他们在用打磨光滑的石制工具,采集从热泉口涌出的粘稠液体。另一部分画面,则显示他们将采集到的液体,倒入一些造型奇特的陶罐中,置于特定的地热环境中。
“他们在…培养这些东西?”
接下来的壁画,展示了培养出的“发光微生物”的应用场景:先民们将这些液体涂抹在受伤的战士伤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给虚弱的族人喂食掺入液体的食物,族人很快变得强壮;甚至有人引导这些发光的能量,注入武器,使其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符文。
没有神只,没有祈祷,只有严谨的观察、采集、培养和应用。这是一套完整基于极端微生物的生物技术流程!
林远脑中仿佛有闪电划过!一直以来对“蛊”的模糊认知,在这一刻被这些壁画彻底厘清,串联!
“我明白了…”他声音带着激动,“所谓的‘蛊’,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巫术!它是一种技术!一种上古先民偶然发现,并系统化运用的。基于极端微生物的超前生物共生技术!”
他指着壁画上那些发光的液体和其应用效果:“看!他们不是在‘控制’毒虫,而是在‘驯化’、‘培养’并‘共生’于这些存在于极端环境下的微生物!利用它们来强化自身,治疗疾病!核心是‘共生’,是互利,而不是黑苗后来扭曲的‘控制’和‘掠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林远闭上眼,全力催动那新生的“能量共鸣感知”。
嗡——
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整个祭坛空间,充斥着无数细密活跃的生命能量流。它们如同一条条发光的溪流,主要源自中央那翡翠池水,沿着祭坛的层级和那些奇异的雕塑缓缓流淌、循环,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能量网络。这些能量流温和而稳定,带着蓬勃的生机,与他之前感知到的、外界那些充满攻击性和腐蚀性的孢子毒素能量,同源但性质截然不同!
“没错…是共生…”林远睁开眼,眼神雪亮,“这里的能量体系是和谐共生的。外界的毒素,可能是培养失败、或者失控逸散的产物,也可能是…防御机制的一部分。”
他的顿悟,为“蛊”的本质,提供了一个革命性的、科学化的解释。
就在这时——
祭坛最底层,那翡翠池水的上方空间,一阵无形的能量波动荡漾开来。空气中的微光粒子迅速汇聚,扭曲,组合…
眨眼间,一个清晰的人形全息影像出现在池水之上。
那人穿着现代探险服装,面容儒雅,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正是他们曾在吴哥窟有过短暂“交集”,而后被证实为基金会核心成员的学者——索朗!
“很精彩的推论,林远博士。”索朗的影像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祭坛中,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能将古老的智慧用现代科学语言重新诠释,你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门槛。”
四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林啸举枪瞄准,石蛮横跨一步挡在林远和阿雅身前,阿雅指尖蛊虫嗡鸣。
“不必紧张。”索朗影像笑容不变,“这只是一段预设的留言,或者说…一个邀请。我本体并不在此。”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远身上:“你看到的没错。‘蛊’,或者说,上古‘孳生之术’,正是卓绝的太古生物科技。先民们凭借敏锐的观察和无畏的实践,掌握了与极端微生物共生的方法,开创了一个短暂的‘生物革命’时代。这里的祭坛,就是一个大型的‘共生体培养与调和中心’。”
他微微抬手,影像中浮现出更复杂的微生物结构图和能量流示意图,补充着壁画未曾展现的细节:“他们甚至能通过调整地热能量和矿物质配比,定向诱导微生物变异,获取不同的共生特性…可惜,这份智慧在后来的战乱和传承中断中,被简化、被曲解,最终沦为了你们苗疆内部争斗的‘蛊术’。”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仿佛在分享一个伟大的知识。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了脸色冰冷的林啸。
“至于门外那两位‘忠诚的守卫’体验如何?拉卡萨石像,远古‘孳生之术’与地脉灵能结合的巅峰造物之一。它们并非简单的傀儡,其核心融合了经过驯化的‘战斗共生体’,使石质躯体能响应特定的能量威胁。”
他如同耐心的学者,解释道:“错误的能量刺激,比如试图用蛮力或非协调能量破坏石门,会被视作‘入侵’。石像内的共生体便会瞬间活化,汲取预存的地脉能量,执行清除程序。它们的攻击模式、持续时间,都与这祭坛的能量循环紧密相连。除非能一次性彻底摧毁其核心——这难度远超你们的想象——否则,在能量耗尽前,它们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嘲讽:“你们很幸运,找到了正确的‘钥匙’——那七个节点同时注入协调的生命能量,是向系统宣告‘友好’与‘权限’的信号。否则,下一次能量循环补满,你们面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追杀。”
这番解释,让众人对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石像并非死物,而是依托于整个遗迹能量系统的强大的生物机械守卫。
“看看你们,挣扎求生,为了渺茫的希望赌上一切。值得吗?”索朗的声音带着嘲讽,“林啸,看看你身边的队友,再看看你自己。旧伤还在折磨你吧?你们所谓的信念和情感,在绝对的力量和概率面前,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就连你那位曾经的‘同伴,苏茜·劳伦斯,那个曾经也会为情感左右的女人…如今也看清了现实,选择了更理性的道路,加入了我们。她删除了不必要的感情,拥抱数据和进化。”
“林啸,”索朗的影像凝视着他,语气带着一种致命的挑拨,“她都已经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你,和你堂哥,还在坚持什么呢?坚持那份注定让你们走向毁灭的…错误吗?”
“闭嘴!”林啸低吼一声。苏茜的名字,如同一枚钢针,扎在他心底最不设防的地方。
林远按住林啸的手臂,目光直视索朗的影像:“删除感情,变成冷冰冰的机器,就是进化?就是正确?索朗,你们基金会所谓的‘理性’,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狂!”
索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疯狂?也许是吧。但我们是能活下去,并且能走向未来的‘疯狂’。而你们…或许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他的影像开始变得闪烁不稳定。“这里的‘原始蛊源’能量纯净,是基金会重要的研究样本。当然,也对你们有点用处…比如,治好那个大块头体内蠢蠢欲动的腐蛊?呵呵…”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石蛮,影像最终化作一片流光,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句充满挑拨和暗示的话语,在祭坛中幽幽回荡。
洞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中央那翡翠池水,还在氤氲着充满生命能量的雾气。
石蛮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被朗图种下的腐蛊,在进入这个空间后确实安静了许多,但经索朗一提,似乎又隐隐传来一丝悸动。他脸色难看地啐了一口:“妈的!”
林远脸色凝重。索朗的话虽然可恶,但却点出了一个事实——石蛮的暗伤,需要处理。而眼前这个祭坛和池水,或许就是机会。
“他提到‘原始蛊源’…”林远看向那翡翠色的池水,又看向阿雅,“阿雅,你觉得…”
阿雅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池边掬起一点池水,指尖几只米粒大小的试探性蛊虫接触池水后,非但没有排斥,反而活跃地翻滚起来,散发出愉悦的精神波动。
“这能量…非常纯净,充满生机。”阿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它或许…真的能引导用来驱除腐蛊,甚至…强化体质。”
林远看向石蛮:“蛮哥,你的伤不能再拖了。索朗虽然不怀好意,但这可能是个机会。”
石蛮咧嘴,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妈的,用敌人的东西治老子的伤?听着就不爽…但要是能让我多砸烂几个黑苗崽子的脑袋,干了!”
林啸收枪,走到池边,仔细观察着池水和祭坛结构:“风险很大。索朗故意提醒,必有深意。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林远深吸一口气,“但我们必须赌一把。阿雅,你来主持,利用这里的能量和你的蛊术。我用‘烛龙’和感知能力监控石蛮的生命体征,指导能量引导。哥,你负责警戒。”
他顿了顿,看向那仿佛深不见底的翡翠池水。
“我们就在这里,为石蛮进行‘共生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