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喧嚣终于随着最后一条金枪鱼被塞进冰堆而渐渐平息,只剩下发动机沉稳的轰鸣声和海浪拍打船舷的节奏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但在此时此刻,这味道对于船上的每一个人来说,比最昂贵的香水还要迷人百倍。那是一种混杂着金钱、汗水和肾上腺素的独特气息,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赵德发瘫坐在沾满鱼血和碎冰的甲板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用来记数的本子,手指头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他两眼发直,嘴唇哆嗦着,像是刚从某种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像是在梦游。
“六十八条……”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耀哥,我数了三遍,整整六十八条!每一条都跟小牛犊子似的,最轻的也没下二百斤!”
“六十八条……”
旁边的陈六子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钞票,“咱们这是……这是把海龙王的亲卫队给一锅端了吧?”
张广耀站在飞桥上,手里拿着卫星电话,看着下方那群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的兄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并不急着打电话,而是转身从便携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啤酒,“啪”的一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带走了体内的燥热。
“爽!”
他长出一口气,冲着下面喊道:“别傻愣着了!都给我算算账!芷柔,这一船货,按现在的国际行情,保守估计能值多少?”
林芷柔正蹲在那条体型最庞大的“鱼王”旁边,手里拿着专业的探针和色卡,正在进行最后的品质评估。听到张广耀的问话,她站起身,摘下手套,那一贯冷静知性的脸上,此刻也染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潮红。
“广耀,这批鱼的质量简直不可思议!”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亮得惊人,“每一条的油脂分布都堪称完美,肉质紧实,色泽鲜亮,绝对是顶级的‘大腹’料子!按照东京筑地市场……哦不,现在是丰洲市场的拍卖记录,像这种品相的蓝鳍金枪鱼,平均一公斤的价格不会低于六百人民币!”
“咱们这一船,平均每条按一百五十公斤算……”
林芷柔飞快地在心算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条大概就是九万到十万!六十八条……那就是六百八十万!”
“这还只是按普通顶级货算的!”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脚边那条体长接近三米、如同深海鱼雷般的巨型鱼王,语气陡然拔高:
“特别是这一条!体重超过四百公斤!这种级别的‘海中霸主’,是有溢价的!光是它一条,只要运作得好,拍卖个三四百万绝对不是问题!”
“所以……”
林芷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广耀,报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数字:
“这一网下去,总价值……至少在一千万以上!甚至可能突破一千五百万!”
“轰——!”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个大概的预期,但当这个具体到可怕的数字真正从林芷柔这位专家的嘴里说出来时,所有人还是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原子弹。
一千五百万!
这他妈是什么概念?!
在龙牙湾,普通渔民辛辛苦苦干一年,能攒下个五六万就算烧高香了。而他们,仅仅是用了一网,仅仅是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赚到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我滴个亲娘嘞……”
孙大头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一倒,要不是陈六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货估计得直接摔晕过去,“一千五百万……这得买多少个肉包子啊?这能把咱村那条路铺成金的吧?”
“瞧你那点出息!”赵德发虽然嘴上骂着,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三次火都没点着,“耀哥,咱们这船……买的时候是多少钱来着?”
“五千万。”
张广耀趴在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怎么,嫌贵了?”
“贵个屁啊!”
赵德发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这才第一网!第一网啊!咱们就赚回了三分之一……不,快半艘船的钱了!这哪是买船啊,这简直就是买了个聚宝盆啊!照这个速度,再来两网,这船就是白捡的了!”
“哈哈哈哈!”
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那些新招来的船员们,原本对张广耀这个年轻的老板还有些将信将疑,此刻看着那满舱的“银色黄金”,一个个眼神里除了敬畏,就只剩下狂热的崇拜。跟着这样的老大,何愁不发财?何愁不吃肉?
“行了,别光顾着乐。”
张广耀把手里的空易拉罐捏扁,随手抛进垃圾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钱还没进口袋,就不算咱们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全速返航!”
“这批货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送到买家手里,否则鲜度一过,那就真成咸鱼了!”
“是!船长!”
众人齐声怒吼,声音震得海面都在颤抖。
安排好返航事宜,张广耀这才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显然对面的人一直守着电话。
“喂?张爷?是我,刘明远!”
听筒里传来刘明远那标志性的谄媚声音,透着一股子焦急,“您这出海都两天了,也没个动静,我都快急出心脏病了!咋样?有收获没?”
“老刘啊,准备一下。”
张广耀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滨海楼最大的那个宴会厅给我腾出来,再把咱们市里、省里,凡是能叫得上号的那些大老板、美食家,还有媒体记者,都给我请过来。”
“啊?”刘明远一愣,“张爷,您这是要办酒席?”
“办什么酒席,我要办拍卖会!”
张广耀看着前方已经隐约可见的海岸线,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告诉他们,龙牙湾又出货了。这次不是几条鱼,也不是几斤虾。”
“这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刘明远的心坎上:
“我带回了一整支……蓝鳍金枪鱼群!”
电话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一阵桌椅翻倒的嘈杂声,伴随着刘明远那已经完全破音的尖叫:
“多……多少?!一整支?!还是……蓝鳍?!”
“张爷!您……您没跟我开玩笑吧?那玩意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啊!您……您搞到了多少?”
“不多。”
张广耀淡淡地说道,“也就六七十条吧,加起来十来吨。哦对了,还有条四百多公斤的鱼王,让他们把钱带够了,别到时候看着眼馋买不起。”
“嘟……嘟……嘟……”
张广耀直接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刘明远再发疯的机会。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群依旧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兄弟,看着林芷柔那张写满了骄傲与爱意的脸庞,心中的豪情万丈。
这就是他的底气。
这就是他的江山。
“兄弟们!”
张广耀大步走到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把咱们的旗子升起来!把汽笛给我拉响!”
“咱们要让整个滨海镇,让整个东海市都知道——”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龙牙湾的传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