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夜里的山风，而是从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顺着脊椎骨一节节爬上天灵盖，让头皮阵阵发麻。
一名钱坤麾下的执事，姓刘，在宗门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他此刻正被三名黑衣的万魔殿探子围攻，刀光剑影，魔气纵横，逼得他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幻术！
他心里清楚得很。
可清楚归清楚，那三道身影的攻击却无比真实，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杀机，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活活耗死！
刘执事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拼着硬扛一刀的风险，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中的长剑，朝着左侧那道他判断为最可能是实体的身影，悍然刺出！
“破！”
他怒吼一声，长剑化作一道流光。
剑光穿透了最前方和右侧的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如同水汽般溃散。
而左侧那名探子，却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巨震，胸前飙出一道血箭！
赌对了！
刘执事心中一喜。
可这股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他的后心传来。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一截漆黑的、还在滴血的匕首尖端，从自己的胸口透了出来。
背后……还有人？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尸体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这是今夜，钱坤势力流的第一滴血。
“刘执事！”
不远处，一名同门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双目瞬间变得赤红。
同伴的惨死，像一盆滚油，浇进了本就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心中。
恐惧？怀疑？
全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暴烈的疯狂所取代！
“跟他们拼了！！”
“血煞大法！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们这群魔崽子垫背！”
“杀！杀光他们！”
看到同伴的死亡，钱坤麾下的其他心腹彻底疯了。他们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思考什么陷阱不陷阱，一个个双眼通红，纷纷使出了压箱底的搏命手段。
有人身上燃起血色的火焰，气息暴涨，那是燃烧精血的秘术。
有人直接吞下狂暴的丹药，经脉寸寸断裂，换取短暂的强大力量。
整个战场，瞬间从一场混乱的遭遇战，演变成了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绞杀。
观星台上，沈浪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最后一粒瓜子壳吐掉。
“火候差不多了。”
他拍了拍手，对身旁的夜凝说：“热情已经被点燃，现在该给另一边加点压力了，不然这天平可就要失衡了。”
夜凝的视线在下方战场的数据流中快速扫过，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指令确认。平衡战场实力。目标：万魔殿精英探子。执行方案：地形杀。】
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对着下方混乱战场的某个区域，凌空一点。
正在与两名合欢宗修士缠斗的几名万魔殿探子，配合默契，攻守有度，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就在其中一人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时，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了下去。
一个深不见底的土坑凭空出现。
“什么？！”
几名万魔殿探子猝不及防，瞬间失去平衡，惊呼着掉了下去。
等待他们的，是那两名已经彻底疯狂的钱坤心腹。
“死吧！”
那两人眼中只有复仇的快意，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无数道狂暴的法术和剑光，如同暴雨般倾泻进了那个小小的土坑之中。
惨叫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土坑，瞬间被鲜血和碎肉填满。
“混账！”
高悬于空中的万魔殿护法，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精英手下，像垃圾一样被轻易地坑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带来的可都是分舵的精锐！每一个都耗费了巨大的资源！
现在，却在这莫名其妙的内斗中，死得如此窝囊！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开！”
护法怒不可遏，再也无法保持旁观的姿态，亲自下场。
他周身魔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悍然冲入了战团最密集的地方。
“魔贯光杀炮！”
一道粗壮的漆黑光柱从他掌心喷薄而出，瞬间贯穿了战场。
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树木山石，还是钱坤麾下的那些修士，全都在瞬间被蒸发，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只一招，就有四五名钱坤的心腹当场毙命。
恐怖的实力差距，展露无遗。
观星台上，沈浪看得啧啧称奇。
“哟，大boSS亲自下场清小怪了。”
他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灵酒，抿了一口，像个顶级的游戏玩家，点评着自己的杰作。
“凝儿，你看，我们就像是游戏管理员，不断调整着战场的‘参数’。这边弱了，就给那边加个debuff；那边快崩了，就给这边上个陷阱。维持着这种势均力敌的惨烈厮杀，确保他们谁也跑不掉，只能把血流干，把命留下。”
夜凝的瞳孔中，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光飞速划过，冷静地进行着战局推演。
【万魔殿护法（化神中期）入场，钱坤势力崩溃速度加快320%。预计将在七分钟内被全灭。建议启动b计划，对其进行‘精神污染’类幻术干扰，削弱其战斗效率。】
“批准。”沈浪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
与此同时，混战中的林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一把飞剑刚刚从他耳边擦过，那是钱坤的心腹，正用一种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瞪着他。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狂暴的魔气又从背后袭来，那是自己人杀红了眼，根本不管前方是谁。
他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两边的巨浪拍得粉碎。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从那句莫名其妙的“干掉盟友”开始，整个行动就彻底失控了。
林风的心中，第一次对此次行动的顺利，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这根本不是什么里应外合的突袭，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而他们，无论是万魔殿的人，还是钱坤的人，都是待宰的猪羊！
沈浪！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通体冰寒。
那个“身受重伤”的家伙，此刻一定在某个地方，欣赏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好戏！
就在此时，一名钱坤麾下的老执事，在三名魔道探子的围攻下，已经遍体鳞伤。
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一剑荡开正前方的敌人，却被侧面的一把匕首，狠狠捅进了腹部。
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眼前的幻象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张狰狞可怖的魔头面孔，渐渐变得清晰、熟悉起来。
那……那不是前天晚上，还在据点里和自己称兄道弟，一起喝酒吹牛，信誓旦旦要“共谋大事，同享富贵”的万魔殿盟友吗？
老执事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与不甘。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撕心裂肺的质问。
“为……什……么……！”
这声绝望的怒吼，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也穿透了幻阵的屏蔽。
它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执法堂最深处的地牢之中。
盘膝坐在牢房中央，正强行压制心头暴戾的钱坤，身体猛地一震。
那声音……是跟他几十年的王执事！
钱坤的双眼霍然睁开，原本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在这一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