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离开石室，燕南泠就加快了脚步。
她左手还压在掌心，星纹的余热没散尽，但已不再发亮。温离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光晕晃动，照出前方石阶延伸得更平缓。谢玄青落在最后，每走三步就停一下，侧耳听身后动静。
密道里没有风。
火折子的光不跳，也不抖。
温离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她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石阶边缘有几道新刮痕，像是硬物拖行留下的。她抬头：“有人比我们先来。”
燕南泠蹲下来，凑近看。刮痕尽头，一道浅浅的凹槽通向右侧石壁。她伸手按下去。
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段更窄的岔道。里面黑得不见底，但空气比主道更干。
谢玄青没说话，只把软剑换到右手。
燕南泠摇头：“不是这边。”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温离收起火折子，重新擦亮一支。这一次火光更稳，映出石壁上开始出现细密刻痕——不是符文，是数字。从一到九，重复排列，每九个为一组。
“守卷人记数法。”温离说，“我见过云七娘账本上用过。”
燕南泠点头，脚步没停。
她数到第七组时，脚下石阶突然一沉。
咔哒。
一声轻响。
三人同时停步。
前方十步外，地面裂开一条缝。石板翻起，尘土簌簌落下。一尊青铜傀儡从暗格中缓缓站起。
它高九尺，双臂粗如成人腰身，手中巨斧刃口泛青。
双眼亮起赤光，直盯燕南泠。
谢玄青一步跨前，将她挡在身后。温离双刀出鞘，刀尖斜指地面，左脚后撤半步。
傀儡没动。
它只是站着，赤光扫过三人面孔。
燕南泠盯着它膝关节。
那里有一道细缝，比别处颜色略深。
她脑中浮出三行字：
“傀儡膝后有线，需以短匕割断。”
她立刻抬手摸向腰间。
谢玄青的短匕还在她那里。昨夜他递过来时没说话，只把刀柄朝向她。她一直没还。
她抽出匕首，刀身冷而薄。
傀儡动了。
它右脚踏前，地面震了一下。巨斧横扫，带起一阵闷风。
谢玄青迎上去。
软剑甩出，缠住傀儡脖颈。他借力跃起，剑身绷紧，硬生生把傀儡头颅往左一拽。傀儡重心偏移，左膝微屈。
温离扔出一枚铜铃。
铃声清脆，在密道里撞出回响。
傀儡赤光闪动，头转向声音来处。
就是现在。
燕南泠俯身冲出。
她贴着傀儡右腿内侧滑过去，左手撑地，右手匕首挥出。
银线崩断。
傀儡动作顿住。
它右膝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膝盖弯了一半，再不能动。身体剧烈晃动，巨斧脱手，砸在地上，震得石阶嗡嗡作响。
它想抬左腿支撑，但左膝也僵住了。
整具躯体向前倾倒。
轰！
青铜砸地，激起大片灰尘。
温离上前一脚踩住傀儡胸口，刀尖抵住腹甲缝隙。她用力一撬，腹甲弹开一道口子。她伸手进去，摸出一封油纸包着的信。
她撕开油纸，展开信纸。
火光下，字迹清晰。
“灵教主已入皇陵，欲夺星渊核心。”
她念出来。
燕南泠接过信，手指划过纸面。纸很薄，边缘整齐，像是刚裁好不久。
她把信折好，塞进衣袋。
“他走的是东线。”她说，“神龛为钥，钥匙已经用了。”
温离收刀入鞘：“那我们快点。”
谢玄青蹲下检查傀儡颈部。他拨开青铜外壳，露出里面盘绕的机括。几根铜线缠在一起，其中一根断口整齐，正是被匕首削断的那根。
他抬头：“这东西不是古物。”
燕南泠蹲在他旁边：“它被改过。”
她指着傀儡右肩内侧一处刻痕。那里原本是星轨纹路，但被人用刀刮掉一半，又补了一道血色弯弧。
“灵教的手法。”她说，“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温离踢了踢傀儡大腿：“它怎么启动的？”
燕南泠没答。
她伸手按向傀儡左膝后方。那里没有银线，只有一块凸起的铜片。她用力一按。
傀儡左眼赤光熄灭。
她在按右膝后方。
右眼也灭了。
“它靠感应活人气息启动。”她说，“靠近一定距离，就会醒。”
谢玄青站起身：“所以刚才它没立刻动手。”
燕南泠点头：“它在确认谁是命定之人。”
温离皱眉：“它怎么认？”
燕南泠抬起左手，摊开掌心。
星纹没亮，但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点银灰。
“它认这个。”
谢玄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把软剑收回鞘中。
三人继续往前。
石阶变宽，两侧石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有些是数字，有些是简笔画——一只鸟，一把锁，一个圆圈套着星形。
温离指着其中一幅：“这个我在药王谷藏书里见过。是‘星渊启’的旧写法。”
燕南泠没停步，只问：“后面还有吗？”
“有。”温离边走边看，“但后面被刮掉了。”
燕南泠放慢脚步，目光扫过每一幅刻痕。她数到第三十七处时，发现一处异常。那幅画只有一半，下半截被凿去，但凿痕很新，边缘没有锈迹。
她伸手摸过去。
指尖触到一点凹陷。
她用力按下去。
石壁震动。
前方五步外，一块石板翻起，露出下方台阶。比之前更陡，向下延伸，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无锁，只有中央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燕南泠走过去。
她看着那个凹槽。
星纹又开始发热。
她抬起左手，慢慢按进去。
严丝合缝。
铁门上升。
门后是一条更长的通道。地面铺着青砖，砖缝里嵌着铜钉。两侧墙上挂着铜灯，灯芯未燃，但铜座底部有新鲜刮痕，像是刚被人擦过。
温离举高火折子，照向远处。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道石门。门缝里透出微光。
谢玄青快步上前探路。
他走到石门前，伸手推了一下。
门没动。
他回头：“有机关。”
燕南泠走过去。
她没看门，而是蹲下，手指沿着门缝摸索。摸到左侧第三块砖时，她停住。那块砖比别的略松。
她按下去。
咔。
门内传来机械转动声。
石门缓缓开启一条缝。
光从里面露出来。
不是火光，也不是烛光。
是蓝白色的，像水波一样晃动。
温离眯起眼：“那是什么光？”
燕南泠没答。
她盯着那道光，左手掌心滚烫。
星纹正在浮现。
她伸手去推门。
谢玄青拦住她。
他抽出软剑，剑尖抵住门缝，一点点把门推开。
门后是一个圆形石室。
石室中央悬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珠子静止不动，表面却不断流动着蓝白光纹。光纹扩散开来，在石室四壁投下影子。那些影子不是人形，是星图。
温离走近几步，火折子的光照在珠子上。
珠子表面映出她的脸，但脸旁多出一行小字。
“星渊核心，初启。”
她转头看向燕南泠：“它认出你了。”
燕南泠站在门口没动。
她看着那颗珠子，左手缓缓抬起。
星纹完全亮起，银灰色，与珠子光芒同频闪烁。
谢玄青握紧剑柄。
温离收起火折子。
石室里只剩珠子的光。
燕南泠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星图重叠。
影子里，浮现出三个字。
“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