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握紧手中的玉佩，指节泛白。她刚从地底密室出来，耳边还回响着那句“下一个是你”。风沙扑在脸上，她没有抬手去挡。
前方传来战鼓声。
萧无痕站在她身侧，低声说：“齐军要塞已破一半，连弩正在推进。”
她点头，把玉佩收回怀里。药囊挂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摸了摸耳后的伤口，那里还在渗血，是从密室带出来的伤，没来得及包扎。
战场在眼前铺开。
魏军列阵向前，改良后的连弩架在前排，三轮齐射压得齐军抬不起头。箭雨落下时，敌方盾阵崩裂，守将仓皇后撤。这是他们第一次用上她设计的机关枢，转动一次可连发九矢，精准命中炮台枢纽。
“第三队换位！”她喊。
声音出口才发现不对劲。耳朵嗡嗡作响，自己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甩了甩头，继续下令。
齐军退到山脊后方，忽然安静下来。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马蹄，也不是攻城车。那震动从地下传上来，带着一种低频的颤音，像钟鸣又不像钟鸣。她扶住旁边石块，稳住身体。
第一声炸响时，前方士兵集体捂住耳朵。
有人跪倒在地，鼻孔流出鲜血。第二声更近，她感觉耳膜一热，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滑下。她抬手一抹，是血。
“那是炮。”萧无痕拔剑，剑尖指向山脊缺口处，“但不是火药炮。”
三门黑沉沉的器械被推了出来。通体青铜铸造，炮口呈喇叭状，内部有环形齿轮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就发出一声震鸣。声音不大，却直钻脑髓。
魏军阵型开始溃散。
她咬牙撑住，靠在掩体后方。脑袋里像有东西在敲打，太阳穴突突跳动。她闭眼，试图集中精神。残卷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意识沉入黑暗。
三行字浮现：【声波干扰术：以骨笛吹奏特定频率】【共振可破音煞】【剑器若通灵，亦能共鸣】
她猛地睁眼。
从药囊取出兽骨笛。这东西原本是用来驱赶山中野兽的，细长微弯，尾端有个小孔。她凑近唇边，按照记忆中的频率吹出第一个音。
低沉，绵长。
笛声刚起，耳中的轰鸣减轻了一瞬。
她继续吹，调整气息，让音调稳定。第二轮声波袭来时，她提前迎上，用笛音对冲。两股声流在空中相撞，空气微微扭曲。
萧无痕突然抬头。
他腰间的剑在震颤。剑柄轻抖，剑鞘发出摩擦声。他抽出剑，寒光乍现。就在那一刻，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与她的笛音奇异地合在一起。
音波屏障形成了。
齐军的星陨炮发出第三击，声浪撞上屏障，被硬生生截断在半空。炮口附近的士兵纷纷倒地，抱着头抽搐。而魏军这边，虽然仍有不适，但已能站稳。
“就是现在！”她收笛，大喊。
连弩部队立刻反应，瞄准炮架底部的连接轴。九支箭同时命中，齿轮卡死。其中一门星陨炮内部传出爆裂声，冒出黑烟。
齐军开始后撤。
她靠着石头坐下，喘着气。耳朵还在流血，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有人递来布巾，她接过，按在耳侧。
萧无痕蹲下来，看着她。
“你听听见我说话吗？”
她摇头，指了指耳朵，又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他掏出随身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用血写下：“胜了。”
她看完，点了下头。
片刻后，听力慢慢恢复。先是模糊的杂音，然后是人声、风声、远处战马的嘶鸣。她站起身，走向那门被毁的星陨炮。
残骸倒在焦土上，炮身滚烫。她戴上手套，仔细查看内壁。铜壳上有刻痕，一圈圈螺旋排列，末端连着符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和星瑶锁骨上的符咒一模一样。
她取出银针，刮下一点暗红色残留物，放在舌尖尝了尝。
腥，腐，带着一丝麻意。
“这不是普通材料。”她对走过来的萧无痕说，“他们用血炼过这炮。而且……是亲人之血。”
他皱眉：“你怎么知道？”
“味道不一样。”她盯着符文，“活人祭炼的东西，会有生命残留。这个里面，有蛊虫的痕迹。”
他蹲下，检查炮体机构。“驱动方式也不对。火药推力不够，这种声波强度需要额外能量注入。”
“星纹力量。”她说，“他们在模仿残卷里的东西。”
他抬头看她：“你是说，敌人也在用类似的方法获取信息？”
“不。”她摇头，“他们不是获取，是复制。有人把星渊的内容泄露出去了。”
两人沉默。
她拿出胸前的玉佩，靠近符文凹槽。玉佩表面微微发热，星纹轮廓闪过一道微光。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呼应。
“这不是巧合。”她低声说，“他们在召唤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远处传来号角声。齐军主力已经退到三十里外，留下几具破损的星陨炮和烧毁的营帐。魏军开始清理战场，搬运伤员。
一名士兵跑来报告，说敌军撤离时烧掉了大部分文书，只找到半张作战图，上面标记了几个地点，其中一个画着和玉佩相似的符号。
她接过图纸看了看，折好放进药囊。
天色渐暗，夕阳照在废墟上。她站在炮架残骸旁，手里握着一块刻有符咒的金属片。风吹起她的衣角，药囊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萧无痕走到她身边。
“你不高兴？”他问。
“我们在打仗。”她说，“但他们不是。”
“什么意思？”
“他们是在测试。”她看着远方，“测试这些武器对我们血脉的反应。每一炮，都是冲着我和星瑶来的。”
他没说话。
她把金属片翻了个面，发现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
“双生未绝，祭门不开。”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风更大了。
她的药囊再次晃动，一根银针从缝隙中滑出，掉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向炮架阴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