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的稳步提升,如同在黑暗长夜中点燃了一盏孤灯,虽光芒微弱,却足以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给予林晚前行的勇气。
《混沌诀》的修炼痛苦而缓慢,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她对这具身体、对周身灵气的感知更加敏锐。那黄豆大小的气旋虽仍蛰伏于檀中,却已能与数个开拓出的“暗窍”隐隐呼应,汲取灵气的范围和效率远超从前。散入百骸的炼体之效,更让她力气渐长,对丹毒的抵抗也与日俱增。
废丹处理处那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如今对她而言,虽仍谈不上舒适,却已不再构成致命威胁。甚至,她能模糊地感知到不同废渣所散发出的、属性各异的微弱能量波动——那是黑色木牌渴望的“食粮”。
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每日运来的药渣。通过那个骂骂咧咧的丹霞峰青年偶尔漏出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偷偷翻阅某些夹杂在废渣中的、被丢弃的残破炼丹笔记,她慢慢能将一些特定颜色、气味的废渣与某些丹药名称对应起来。
她发现,木牌对炼制某些特定丹药失败后产生的废渣,反应尤为明显。除了之前的“凝露丹”,还有一种名为“血煞丹”的暗红色废渣,以及一种名为“腐骨丹”的墨绿色黏稠废渣,都能引动木牌不弱的吸力。
她不敢再轻易将木牌带入山谷,而是选择在深夜,偷偷用瓦罐装取少量这些“特殊”废渣,带回石屋供木牌吸收。
效果显着。
每一次吞噬这些“优质”废渣,黑色木牌表面的纹路便会清晰一分,空间内那口灵泉的涌动似乎也更有活力,液面下降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偶尔还能回升一丝!连带着那株小树苗和三株冰须草,都长得越发青翠欲滴。
良性循环初步形成。修炼《混沌诀》消耗灵泉和净灵珠,而木牌吞噬废渣反哺灵泉。虽然净灵珠仍在缓慢消耗,但至少看到了补充的希望。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林晚刚将一批新运来的、木牌颇为“喜爱”的暗红色“血煞丹”废渣摊晒开,便听到山谷外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的喧哗声。
杂役峰方向,许多弟子都朝着山顶广场涌去,人人脸上带着兴奋、期待或紧张的神色。
“听说了吗?外门小比要开始了!” “三年一度啊!听说这次奖励格外丰厚!” “前十名不仅能获得大量贡献点和丹药法器,还有机会被内门师兄师姐看中,甚至直接收入门下呢!” “快走快走!去晚了报名都挤不上了!”
外门小比?
林晚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门规里提过,云岚宗外门每三年会举行一次大规模比试,旨在激励弟子修行,选拔优秀人才。无论是外门正式弟子还是杂役弟子,均可报名参加。
这对所有外门修士而言,都是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若是能在外门小比中取得名次……奖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那份关注和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若能借此离开废丹处理处,哪怕是调入一个好一点的杂役部门,她的修炼环境都将得到巨大改善!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现实无情压下。
外门小比,强者云集。参赛者多是炼气中期的外门正式弟子,甚至不乏炼气后期的佼佼者。她一个炼气一层、修炼诡异功法、毫无对战经验的废丹处杂役,拿什么去比?恐怕连第一轮都撑不过去,徒增笑柄。
更何况,报名参赛需要消耗五点贡献点。她如今全身上下只剩十一块下品灵石和三瓶回元丹,一点贡献点都拿不出来。
希望如同泡沫,刚浮现便骤然破裂。
她自嘲地摇摇头,压下那不切实际的妄想,继续低头干活。那不是属于她的舞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晌午过后,林莹那张令人厌烦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谷口。这一次,她身边除了那个张师兄,还多了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男女,看样子都是有些背景的外门弟子。
这一行人显然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
“哟,还在玩泥巴呢?”林莹声音尖刻,毫不掩饰她的优越感,“听说外门小比要开始了,某些人不是心比天高吗?怎么不去报名试试?哦——我忘了,某些人怕是连报名的那五点贡献点都拿不出来吧?呵呵呵……”
她身边的几人也跟着发出哄笑声,看向林晚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戏谑。
那张师兄更是阴阳怪气地接口道:“莹师妹说笑了,林师妹天赋异禀,乃‘万中无一’之才,怎会看得上区区外门小比?说不定人家暗自修炼了什么绝世神功,就等着 一鸣惊人呢!”
“绝世神功?在废丹处修炼吸丹毒的神功吗?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格外清晰。
林晚握着木耙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怒火如同毒焰,瞬间窜起,灼烧着她的心肺。
她可以忍受艰苦,可以忍受寂寞,却无法忍受这毫无缘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尤其是当对方肆意践踏她内心深处那一点点卑微的渴望时!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伙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硬刺:“不劳诸位师兄师姐费心。小比之事,我自有计较。”
“哟?还嘴硬?”林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还自有计较?你能有什么计较?掏空家底也凑不出五个贡献点吧?难不成要去求马老头赏你?哦,我忘了,马老头自己也是个穷光蛋老废物!”
“你!”林晚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
就在此时,一个慢吞吞、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石屋里传出:“吵什么吵?一群小崽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来我这废丹处喷粪?”
马老头佝偻着背,踱了出来,浑浊的眼睛扫过林莹一行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那张师兄等人见到马老头,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但还是强撑着道:“马师兄,我们只是来提醒林师妹小比报名的事,毕竟同门一场……”
“同门?”马老头嗤笑一声,“同门会堵在人家门口冷嘲热讽?滚蛋!再聒噪,老头子我就去执事堂说道说道,看看你们是哪个峰头的,如此‘友爱同门’!”
几人脸色一变。他们虽有些背景,但也不想因为欺负一个杂役而惹上麻烦,尤其马老头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老油条。
林莹恨恨地瞪了林晚和马老头一眼,跺脚道:“我们走!跟这种废物待在一起,空气都是臭的!”
一行人悻悻离去。
谷口恢复寂静。
马老头瞥了林晚一眼,看她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的样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慢悠悠地道:“外门小比,炼气中期才是主流,炼气三层去了也是垫底。你这点修为,凑什么热闹。”
林晚沉默着,没有回答。
马老头也不再劝,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时,却像是无意般,嘟囔了一句:“……不过嘛,听说这次小比,为了鼓励底层弟子,设了个‘杂役组’,只限炼气三层以下杂役弟子报名。奖励嘛,自然是比不上正式组,但头名好像也能得二十贡献点,外加一瓶‘合气丹’。”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杂役组?炼气三层以下?头名二十贡献点和合气丹?!
马老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屈辱和冰冷!
二十贡献点!合气丹!这对她而言,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争取更好未来的机会!
虽然只是杂役组,虽然对手依然是炼气二、三层的弟子,她依旧胜算渺茫。
但是……
她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不去试,永远没有机会!去试了,哪怕失败,也好过在此受人羞辱!
贡献点的问题……她还有十一块灵石和三瓶回元丹!或许可以卖掉回元丹换取贡献点!
拼了!
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谷外,朝着杂役峰任务堂的方向奔去。
身后,灰雾弥漫的山谷寂静无声。
前方,一场属于她的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