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战舰如同被拔去獠牙的凶兽,寂静地悬浮在星尘之间,舰体上焦黑的痕迹与裂纹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交锋的结局。林晚与墨渊穿过被“星殒”余波清空的区域,轻易找到了战舰因护盾过载而暴露出的一个应急入口。
入口处的合金闸门扭曲变形,墨渊只是随意地伸手一按,那看似坚固的金属便如同风化千年的岩石般悄然碎裂,化作齑粉飘散。一股与商会残骸中类似的、混合着金属冷却与某种非人造物气息的味道弥漫出来,但更加冰冷,更加……纯粹,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死寂。
内部通道狭窄而高效,所有的结构都服务于战斗与功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标识。墙壁是哑光的深灰色,闪烁着微弱的、规律运行的指示灯。空气中残留着能量过载后的臭氧味,以及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虚空污染气息——与指挥舰里那个虫洞同源,但更加内敛,仿佛已经与这艘战舰本身融为一体。
“这艘船本身,似乎就长期暴露在虚空能量环境下。”林晚神识扫过,感受到舰体材料都蕴含着一种对常规能量极具抗性、却又与虚空力量隐隐共鸣的特性。
墨渊点了点头,指尖划过通道墙壁,留下一条短暂的灰色痕迹,那痕迹周围的虚空污染气息如同遇到天敌般迅速消退。“一艘专门用于在现实与虚空间隙活动的‘潜航艇’,或者说……猎犬。”
他们一路深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所有的内部防御系统似乎都随着主系统的瘫痪而失效。沿途经过几个功能舱室,看到的都是冰冷的自动化设备与固定着的、造型奇特的武器,未见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传统的维生舱或生活区都找不到。
最终,他们来到了战舰的核心——指挥室。
与商会指挥舰的广阔不同,这里的空间更加紧凑,布满了不断闪烁着错误代码和能量警报的操控界面。正中央,是一个半嵌入式的指挥座,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上面,背对着他们。
林晚和墨渊警惕地靠近。
那身影穿着与战舰风格一致的黑色贴身作战服,勾勒出略显纤细但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头盔是全覆盖式的,反射着操控界面上幽蓝的光芒。他(或者她?)一动不动,仿佛与座椅融为了一体。
没有生命气息,也没有能量波动,就像一尊雕塑。
墨渊微微蹙眉,绕到指挥座前方。林晚也跟了过去。
透过头盔的深色面罩,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张异常年轻、甚至可以说俊美的男性面孔,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如同久未见光。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空洞,没有任何濒死前的痛苦或挣扎,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不是自然人。”墨渊断言,他伸出手指,隔空点向那青年的眉心。一缕微不可察的灰色能量探入,“生理结构有大量人工改造和合成的痕迹,基因序列被高度编辑和加密……像是一件精心调制的工具。他的意识……很奇怪,处于一种深度封锁状态,核心处理器……或者说灵魂本源,被某种强大的外力强行禁锢并格式化了大部分数据。”
“是被灭口了?”林晚问道。对方自毁程序启动前被墨渊阻止,难道还有后手能瞬间清除驾驶员的意识?
“不像。”墨渊收回手指,若有所思,“更像是某种……保护机制,或者说是‘断线’协议。在他任务失败、战舰被俘的瞬间,其意识主体就被远距离强制沉眠并擦除了关键记忆,只留下一具空壳和最低限度的生理维持。防止我们通过他反向追踪或其泄露秘密。”
他目光扫过指挥座旁边的一个接口,那里连接着一根已经熔断的数据线。“连本地存储的核心数据也物理销毁了,很谨慎。”
线索似乎又断了。
林晚有些不甘,她凝聚神识,更加仔细地扫描这具沉默的“躯壳”。星辉之力如同最细腻的触须,掠过他身体的每一寸。突然,她在对方紧握的右手掌心,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她自身星炬之力隐隐对抗的能量残留。
那能量并非虚空污染,而是一种……带着灼热、审判意味的圣洁气息!虽然极其稀薄,几乎散尽,但那本质却让林晚瞬间汗毛倒竖!
“圣耀之主的力量烙印?!”她失声低呼。这艘明显与虚空编织者有关的战舰驾驶员身上,怎么会残留着圣耀之主的力量痕迹?难道……
墨渊也察觉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凝重。“原来如此……‘噬时者’、虚空编织者、圣耀之主……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这家伙,恐怕不仅仅是虚空的猎犬,更可能是某个势力安插的……双面间谍,或者本身就是某种……融合了不同力量体系的试验品。”
他顿了顿,指向青年苍白脖颈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如同荆棘与眼眸交织的淡金色纹身:“看这个标记,应该是‘裁决之眼’的隐性徽记——一个活跃在多个星域、行事诡秘、自称维护某种‘宇宙平衡’的秘密组织。他们和归墟教团是死对头,但也绝非善类。”
裁决之眼?又一个陌生的名字!
林晚感到一阵寒意。圣耀之主企图降临,归墟教团暗中搞事,虚空编织者不断侵蚀,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神秘莫测的“裁决之眼”!这片星海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
这具沉默的躯壳,就像一个破碎的烙印,虽然无法开口,却已然揭示了冰山之下那庞大而错综复杂的阴影。
“能唤醒他吗?或者从这残破的意识里找到点什么?”林晚看向墨渊。
墨渊摇了摇头:“意识格式化得很彻底,强行唤醒大概率只会得到一堆无意义的乱码,甚至可能触发更深层的自毁。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战舰深处:“意识没了,但这艘船本身,以及它航行日志的物理存储单元,或许还能挖出点东西。尤其是它接收到的指令来源和之前的航行轨迹。”
就在这时,那如同雕塑般的青年驾驶员,紧闭的眼皮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但在林晚和墨渊敏锐的感知中,却如同惊雷!
两人瞬间警惕。
只见那青年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一段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般传递出来,充满了混乱与痛苦:
“…………错误的……坐标……”
“……‘种子’……已……萌芽……”
“……帷幕……将撕……”
“……小心……‘同律’……”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青年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彻底瘫软下去,那微弱的生命气息也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这次,是真正的死亡。
指挥室内,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警报声。
林晚和墨渊沉默地对视一眼。
错误的坐标?种子已萌芽?帷幕将撕?小心……同律?
这些残破的词语,拼凑出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
“同律……”墨渊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忌惮,“如果是指那个‘同律’……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他看向林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小星星,看来我们的休假提前结束了。必须尽快找到那颗‘种子’,无论它是什么。否则,恐怕就不止是一个星域遭殃那么简单了。”
星海的漩涡,正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