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散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林晚闭上眼,正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安宁,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灼热感。
她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掀起了自己的裤腿。
脚踝上,那条沉寂了许久,自从玄烨离开后就再无动静的小金龙印记,此刻,竟微微泛起了一丝极其暗淡的金光。
龙身依旧沉寂,但那双米粒大小的龙目,却仿佛有了焦点,正遥遥地,望向平安镇的方向。
林晚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带着熟悉的哨音,从天而降,落在了张小辫儿刚刚扫干净的石桌上。
张小辫儿眼疾手快地取下信筒。“老板,是平安镇的信!”
林晚的目光,从自己的脚踝上移开,接过了那张薄薄的信纸。
信是小翠写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板,那个大瓦盆里,长出花苞了!”
信上说,那个被当成“混沌道源战略储备项目”的聚宝盆里,那株一直半死不活的怪异植物,这几天突然疯长。
不仅长高了半尺,顶端还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花苞。
花苞通体漆黑,表面却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纹路,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闻上一口,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连灵气运转都快了几分。
信纸从指尖滑落,末尾那句“老板,这花苞看着,今晚可能就要开了”如同一星火种,瞬间燎原。
林晚蓦地一怔。
几乎是同一时刻,脚踝处的始龙血裔印记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痛,那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老板?您脸色不大好,怎么了?”一旁的张小辫儿担忧地凑上前。
林晚却恍若未闻。她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院中,目光死死锁住平安镇的方向。
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可她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心口擂鼓般的狂跳和那道印记越发灼人的滚烫。
玄烨……
那盆为他守候的东西,终于要开了。而这道与他血脉相连的印记,也在此刻灼灼为号。
这绝非巧合。
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在脑海,让她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他……玄烨仙尊,他要回来了吗?
她要回去看看。
院子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老板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过。
那不是疲惫,也不是病弱,而是一种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
“老板?”瘦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信纸,看了一眼,也愣住了,“花……要开了?”
坐在桃树下的魏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到了。
林晚的镇定自若,她那副天塌下来也懒得抬眼皮的咸鱼模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脚踝处的灼痛感愈发清晰,像一根烧红的针,反复刺着她的神经,牵引着她的心神,望向那个遥远的方向。
玄烨。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伪装的慵懒。
她动了。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股慵懒的气质从她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和紧迫。
“我要回平安镇。”
她看着院子里发愣的众人,语速极快地开始下达命令。
“瘦子,从今天起,银行的账,你全权负责。任何超过一万两的款项动用,需卫庸副签。”
“卫庸,所有新立的规矩,新签的契约,你来把关。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咸鱼银行的规矩。”
“张小辫儿!”
“在!老板!”张小辫儿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你负责安保。不是让你抓鬼,是让你看住人。”林晚的目光扫过院门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
“告诉他们,我只是回家看看,生意照做。谁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动什么歪心思,你就把他的名字,记在你的小本本上。”
张小辫儿的眼睛亮了,他最喜欢干这个。
“剑心。”
“嗯。”
“你跟我走。”
所有人都意识到,老板回去,可能跟玄烨仙尊有关。
在这儿的可能只有魏忠不知道其缘由,但是也没有人会跟他解释。
“林司库。”
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魏忠从他的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林晚面前,脸上带着一抹虚假的关切。
“您这是要去哪啊?银行的事务如此繁杂,陛下的恩宠如此深重,您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合规矩吧?”
林晚看着他,那双刚刚还空洞的眼眸,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亮。
“魏公公。”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我只是回家,看一盆花开。”
“这盆花,我等了很久了。”
她伸出手,从瘦子怀里拿过那本总账册,又从卫庸手里拿过那枚代表银行法务权力的印章。
“啪”的一声,她将账册和印章,一起放在了魏忠面前的石桌上。
“我走之后,银行的一切,就有劳魏公公您,和我的两位掌柜,一同监管了。”
魏忠的瞳孔,猛地一缩。
“您看,这账册,这规矩,都在您眼皮子底下。我这个司库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一个喜欢种花养草的生意人。现在家里的花要开了,我自然要回去看看。”
林晚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魏忠被林晚的行为震惊到了。
他理解不了林晚这种看似拥有一切,然而一切好像又和她没有关系的这种感觉。
林晚在世人眼中,是贪财的俗人,也是富甲一方的财主。
然而,这不过是她示于人前的表象罢了。
真正的林晚,早已将这世间万物看作过眼云烟。所谓的名利,不过是凡人自设的牢笼,作茧自缚。
她如今所拥有和成就的一切,并非出自本心所求,而是天意强加的使命。
她只是顺应天命,将这红尘俗事,都视作一场渡劫修行的功课。
旁人看她拥有一切,风光无限;唯有她自己知晓,这满目繁华,在她心中,皆是虚空。
魏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发作,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想拿规矩压她,可她却把所有规矩,连带着那份烫手的责任,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