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古城南三千里,赤地千里,热浪蒸腾。大地龟裂,露出下方暗红色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灼的气息。远方天际,一座庞然巨峰巍峨矗立,峰顶终年燃烧着不熄的赤红火焰,映得半边天空都泛着橘红——那便是南离火山,东域着名的绝地险境,亦是火行修士的悟道宝地,同样,也是守秘人玉简中标注的、疑似存在另一处关键晦蚀节点或对抗之物的地点。
距离火山百里之外,五道遁光按下云头。正是张天成、洛惊鸿、柳飞雪、金烈,以及一位新加入的队员——玄元宗炎阳峰真传、金丹后期火系修士“赤阳子”烈山。烈山身材魁梧,肤色古铜,周身隐隐有火气缭绕,对南离火山环境最为熟悉,此次被特地调派协助。
“前面便是南离火山区了。”烈山指着前方被热浪扭曲的景象,声音洪亮,“此地火灵力狂暴紊乱,更深处有地火毒瘴、熔岩陷阱、火煞精怪,寻常金丹修士难以深入百里。更麻烦的是,据近日探查回报,火山外围出现了不明灰黑雾气,与晦蚀气息相似,已有数批探查修士失踪。”
张天成立于一处焦黑巨石上,远眺火山。灵鉴心镜悄然展开,配合刚刚入门的文道感知(他称之为“文心映照”),望向那片赤红天地。
在寻常修士眼中,那里是狂暴火海;在他混沌元婴的视角下,是无序却蕴含生机的火行本源躁动区域;而在文心映照中,他却“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赤红的火光深处,隐隐交织着一缕缕极淡的、扭曲的灰黑色“纹路”,如同寄生在健康肌体上的腐败血管,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改变着火灵力的本质,使其带上了一股暴戾、毁灭、而非纯粹燃烧的特性。更深处,似乎还有一股更加隐晦、更加灼热、却带着净化意味的“金红”光芒,在与那些灰黑纹路对抗、纠缠。
“晦蚀果然已侵蚀此地,而且程度不浅。”张天成沉声道,“玉简提及的‘焚业火种’,很可能就在火山深处,正与侵入的晦蚀之力对抗。我们必须赶在晦迹彻底污染或夺取火种之前,找到它。”
“张长老,你的那种……特殊力量,在此地还能施展吗?”烈山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天成依旧略显苍白的脸色。东华城外那“笔定乾坤”的一幕早已传开,虽不知详情,但都知道张天成有一种极耗元气、却专克晦蚀的秘术。
“无妨,我已恢复些许。而且,此地环境,或许对我的另一种力量有所裨益。”张天成微微一笑,指尖一缕混沌气流流转,其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淡金色。混沌包容万法,火行狂暴,亦可被混沌归元之力一定程度驾驭。而文道正气,需依托“理”与“序”,在如此极端混乱的环境下,反而更需要凝聚心志,锤炼文心。
众人稍作调息,布下隐匿气息的阵法,便向火山区域潜行。
越靠近火山,温度越高,空气中游离的火灵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芒,刺激着护体灵光。地面开始出现零星流淌的暗红色熔岩小溪,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有毒烟气。偶尔有浑身由火焰或熔岩构成的精怪窜出袭击,都被众人迅速解决。
行至火山脚下,一座废弃的、由黑曜石搭建的古老祭坛出现在众人眼前。祭坛半掩在凝固的熔岩中,表面刻满了与火焰相关的古老图腾,中央有一个凹陷,形状类似灯盏。
“是上古‘火祀族’的祭坛,他们曾在此祭祀火山,祈求平安与力量。”烈山辨认着图腾,“看痕迹,废弃已久,但最近……好像有人动过。”
张天成走近祭坛,文心映照下,祭坛表面残留着淡淡的灰黑气息,以及几处新鲜的、带着锈蚀之力的破坏痕迹。“晦迹的人来过,试图破坏或利用这座祭坛。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在布置什么。”
他仔细探查祭坛,在祭坛底座一处隐蔽的裂缝中,发现了一枚被灰黑气息包裹、却仍在顽强闪烁着微弱金红光芒的菱形晶体碎片。
“这是……焚业火种的碎片?!”柳飞雪感应到其中纯净而灼热的净化之意,与净源天晶的冰寒净化截然不同,却同样对晦蚀有着克制。
张天成小心地以混沌之力包裹手掌,取出碎片。碎片入手温热,其中金红光芒流转,似乎感应到他体内的混沌与守秘气息,微微亮了一些。
“火种可能已经碎裂,或者被强行分离了一部分。晦迹在收集或污染这些碎片。”张天成收起碎片,“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找到火种主体。”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四周凝固的熔岩地面,骤然裂开数道缝隙!炽热的岩浆喷涌而出,却不是自然流动,而是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燃烧着灰黑火焰的熔岩触手,从四面八方袭向众人!同时,空气中响起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鸣,无数灰黑色的、如同烧焦灰烬般的飞虫从岩浆和岩石缝隙中涌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是‘蚀火魔虫’和‘污秽熔岩触手’!晦蚀污染与本地火煞结合的怪物!”烈山怒吼,双手一拍,熊熊烈火化作一面火墙暂时阻挡虫群。
洛惊鸿剑光如虹,斩断数根熔岩触手,但触手断裂处立刻有新的熔岩补充,仿佛无穷无尽。金烈大刀狂舞,妖火与熔岩触手碰撞,发出爆炸般的轰鸣。柳飞雪以守秘之力配合玄冰气息,冻结靠近的触手与飞虫,但消耗极大。
张天成没有立刻加入战斗,而是闭目凝神,文心映照全力展开。
他“看”到,这些怪物并非无源之水。它们的核心控制者,隐藏在更深处的岩浆之中,通过那些灰黑色的“纹路”操纵着这里的火煞与地火。强行消灭怪物治标不治本,反而会消耗己方力量。
他想起《文天笔》残卷中记载的一种基础真言应用——并非直接攻伐,而是“厘定”、“疏导”、“安抚”。
他以指为笔,以虚空为纸,以刚刚恢复少许的文气为墨,凌空书写。
这一次,他没有书写蕴含强烈攻伐或镇压意味的文字,而是写下了两个古朴、平和的字——“安”、“流”。
两个字一出,淡金色的文气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融入周围狂暴的火焰与岩浆环境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狂乱挥舞、充满攻击性的熔岩触手,动作忽然微微一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安抚,攻击的势头缓了下来。喷涌的岩浆也不再那么暴戾,流动稍显平顺。就连那些灰黑色的蚀火魔虫,飞行的轨迹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似乎受到了干扰。
虽然效果有限,持续时间也不长,却为众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观察之机!
“有效!张长老的力量能影响这些怪物的‘行为逻辑’!”洛惊鸿眼睛一亮。
“找到控制核心!在那边!”张天成趁机指出文心映照中“纹路”最密集、灰黑气息最浓郁的一处岩浆池!
“交给我!”烈山长啸一声,浑身火焰暴涨,化作一道赤红流星,直冲那岩浆池!他双拳合拢,凝聚毕生修为,悍然轰入池中!
“炎阳爆裂拳!”
轰隆——!!!
岩浆池炸开!一道尖锐的、混合着火焰与锈蚀之力的嘶吼从池底传出!一个由熔岩和灰黑骨骼拼凑而成的、高达三丈的“蚀火魔将”被逼了出来!它胸口镶嵌着一枚不断跳动的、半是赤红半是灰黑的诡异晶石,正是控制怪物的核心!
“一起上!”张天成低喝,明心剑出鞘,混沌剑光直刺魔将胸口晶石!洛惊鸿、金烈、柳飞雪同时发动最强攻击!
魔将咆哮,挥舞着燃烧灰焰的巨爪抵挡。它实力强悍,堪比金丹圆满,更兼皮糙肉厚,恢复力惊人。
张天成一边战斗,一边尝试将文道之力融入剑法。他心念微动,守秘真意与文心中那股“破邪”、“守正”的意念结合,随着剑招倾泻而出。
“剑名——守正辟邪!”
明心剑光芒大盛,剑身上浮现淡淡的金色纹路,一剑斩在魔将手臂上!这一次,不仅斩开了熔岩与骨骼,剑中蕴含的“守正”之意更是直接灼伤了其核心的灰黑气息!魔将手臂恢复速度明显减慢,发出痛苦嘶鸣!
“有效!文道正气能直接伤害晦蚀本源!”张天成精神一振,剑法越发凌厉。
在众人合力围攻下,尤其是张天成融合了文道正气的剑招对晦蚀本源的克制,蚀火魔将渐渐不支。最终,张天成一剑刺穿其胸口晶石,洛惊鸿与金烈的攻击紧随而至,将其彻底轰碎!
魔将一死,周围的熔岩触手和蚀火魔虫立刻失去控制,要么溃散,要么恢复了原本相对温和(相对而言)的状态。
众人松口气,烈山从炸开的岩浆池底,捞出了几块较大的、金红光芒更盛的焚业火种碎片,以及一枚刻着扭曲符号的灰黑令牌。
“晦迹的身份令牌,看来他们是分批次在此活动,收集或污染火种碎片。”张天成检查令牌,上面残留的信息指向火山深处某个具体位置,“他们的主力,恐怕已经进入火山内部了。”
休整片刻,众人继续向火山内部进发。沿途遭遇的晦蚀污染怪物越来越多,环境也越发恶劣。张天成不断尝试运用文道之力,或安抚环境,或加持己方,或直接攻击晦蚀核心,虽因修为尚浅、文气不足而时灵时不灵,且消耗心神巨大,却让众人看到了这种全新力量体系的巨大潜力。
终于,他们穿过一道炽热的岩浆瀑布,抵达了火山内部一个巨大的、中空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并非翻滚的岩浆湖,而是一个相对平静的、泛着金红色光芒的熔岩池。池中心,悬浮着一朵仿佛由最纯粹火焰构成的莲花,莲花中央,托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跳动、散发出灼热净化之力的金红色晶体——焚业火种(主体)!
然而,火种周围,此刻却布下了一座邪异的灰黑色阵法!七名气息强大的晦迹修士正围绕阵法施法,不断将灰黑色的符印打入火种之中,试图污染其核心!为首两人,气息赫然已达元婴初期!其余五人,皆是金丹圆满!
阵法之外,还有十几名金丹期的晦迹修士警戒。
“果然在这里!”烈山咬牙。
“他们正在污染火种!必须立刻阻止!”柳飞雪急道。
张天成目光扫过全场,心念急转。敌方实力远超己方,硬拼几乎不可能。火种正在被污染,时间紧迫。
他看向那朵火焰莲花,文心映照下,莲花与火种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其精妙而古老的连接,那是一种依托火山地脉与火行本源的“自然阵法”。晦迹的污染阵法,正是试图切断并扭曲这种连接。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他的脑海。
文道之力,或许无法直接暴力破阵杀敌,但它能“沟通”、“理解”、“顺应”乃至“引导”天地间存在的“理”与“序”。
焚业火种的存在本身,净化晦蚀,就是一种至高的“理”!那火焰莲花与地脉的连接,就是一种天然的“序”!
他要做的,不是对抗晦迹的阵法,而是……强化、唤醒火种与莲花、与这片天地原本就存在的“净化之理”与“自然之序”!
他深吸一口气,对洛惊鸿等人传音:“为我护法,争取时间!我要尝试与火种沟通,引动其本源之力反扑!”
说罢,他盘膝坐下,不顾周围强敌环伺,将全部心神沉入文心,沉入与怀中那半卷道藏若有若无的联系中,同时,将自身混沌元婴中蕴含的包容之意、守秘真意中的守护之念,以及刚刚领悟的文道“守正”、“厘定”之心,三者合一,化作一道纯粹而温和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探向洞窟中央那朵火焰莲花,探向那枚正在被污染、却依旧顽强燃烧的焚业火种。
“后辈张天成,承守秘之志,掌混沌之元,明文明之理……今感火种净世之德,遭邪秽侵染……愿以微末之心,助君涤荡污浊,重焕光明……”
他的意念,并非强行沟通,而是带着敬意、共鸣与辅助的请求。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朵火焰莲花,微微一颤。
焚业火种的金红光芒,陡然炽烈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