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甜腻的空气，还有“蓝梦者”那诡异微笑的尸体作为背景板。
防毒面具后面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还在回荡：“……变成和后面那些‘蓝梦者’一样的装饰品。”
孙念安的手扣在扳机护圈上，没有动。对方人数占优，火力不明，而且显然知道“母巢”和“蓝梦者”。硬拼没有胜算。
霍岩也保持着半蹲的防御姿势，独臂握着的砍刀纹丝不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对方每一个人，寻找着破绽或弱点。
戴着防毒面具的队长，就叫他面具人，他们没有立刻投降，枪口微微下压，对准了被搀扶着的张雪：“先从伤员开始？我数到三。”
“等等。”孙念安开口，声音平静，“你们不是‘蝰蛇’的人。你们是谁？‘博士’的手下？还是别的什么人？”
面具人似乎愣了一下，变声器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像是冷笑的杂音：“有点眼力。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从‘母巢’带出来的东西。交出来，省得受苦。”
博士？又是一个新名字。孙念安迅速记下。看来顾承宇的“遗产”，觊觎者不止一方。
“东西可以谈。”孙念安一边说，一边缓缓将手中的步枪放在地上，动作尽量放慢，以示“诚意”，“但你们得先告诉我，‘蓝梦者’是什么？那些蓝色结晶又是什么？”
面具人似乎对孙念安的“配合”感到满意，枪口稍微抬高了一点：“‘蓝梦’？那是淘汰劣质品的温和方式。比顾承宇那种粗暴的‘初始之光’优雅多了，不是吗？至少他们死的时候，是快乐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赞赏”。
“至于蓝色结晶……”他顿了顿，“那是‘蓝梦’的副产品，也是‘钥匙’的碎片。不过，跟你们无关了。现在，把背包、口袋，所有东西，慢慢放在地上。别耍花样。”
孙念安照做，将背包和几个口袋里的杂物慢慢放在身前地上。他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对方。
这些人站位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主要逃跑路线，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队伍，比“蝰蛇”那些亡命之徒更难对付。
霍岩和其他人也缓缓放下武器。
就在孙念安放下最后一个口袋，手看似无意地掠过腰间，那里藏着“箐华之钥”和那个军用通讯模块时。
异变突生！
面具人身后的一名队员，突然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枪差点走火！
他猛地扯下自己的防毒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却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队……队长……不对劲……空气……”他嘶哑地挤出几个字，随即跪倒在地，开始干呕，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淡蓝色的、粘稠的液体！
几乎同时，另外两名队员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只是程度稍轻！
面具人猛地回头，变声器里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怎么回事？！防护失效了？！”
就是现在！
孙念安如同弹簧般暴起！他没有去捡枪，而是直扑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正在呕吐的队员！目标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枚震撼弹！
霍岩也同时动了！独臂挥舞砍刀，不是砍人，而是狠狠劈向旁边一辆越野车的轮胎！刺耳的爆裂声和车辆倾斜瞬间吸引了部分火力！
卡洛斯怒吼一声，用身体撞向搀扶张雪的“守夜人”队员，两人连同张雪一起扑倒在地，躲开了扫射过来的子弹！
场面瞬间混乱！
孙念安已经夺下了震撼弹，毫不犹豫地扯掉拉环，朝着人群最密集处扔去！
不是炸他们，而是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感官剥夺！
强光与巨响在狭窄的街道爆开！即使有所准备，孙念安自己也感到一阵眩晕耳鸣，更别提那些猝不及防的敌人了！
他趁机抓起地上自己的步枪，翻滚到一辆废弃轿车后面，举枪瞄准，目标不是敌人，而是对方越野车上的通讯天线和疑似信号干扰器！
砰！砰！精准的两枪！天线断裂，一个黑盒子冒起火花！
几乎在通讯被破坏的瞬间，那个面具人队长似乎收到了什么紧急指令，他看了一眼地上痛苦挣扎、皮肤下蠕动越来越明显的队员，又看了一眼孙念安他们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惊疑，似乎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没有再下令攻击，而是对着还能动的队员嘶吼：“撤！带上他们！快撤！”
还能动的几名队员手忙脚乱地架起地上抽搐的同伴，迅速跳上另一辆完好的越野车。
面具人深深看了孙念安藏身的方向一眼，然后也跳上车。
引擎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两辆越野消失在废墟街道的拐角。
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剩下震撼弹造成的耳鸣、空气中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地上几滩淡蓝色的呕吐物和……一小瓶从某个挣扎队员身上掉落的、装着淡蓝色药片的玻璃瓶。
孙念安喘息着从车后走出，胸口伤处因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渗出。
霍岩捂着被流弹擦伤的手臂，卡洛斯扶起张雪，所有人惊魂未定。
“他们……他们自己人好像也中招了？”一个“守夜人”队员看着地上的蓝色呕吐物，心有余悸。
“不是中招。”孙念安捡起那个小玻璃瓶，看着里面几片淡蓝色的药片，“是‘解药’，或者……维持药。他们定期服用这东西来抵抗环境里的‘蓝梦’毒素，但刚才可能药效过了，或者剂量不够。”
霍岩走过来，脸色难看：“他们知道这里有‘蓝梦’污染，还特意进来埋伏我们……说明我们的行踪可能早就泄露了。或者，他们本来就在这里‘布置’或‘维护’什么。”
孙念安看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蓝色药片。
这支自称非“蝰蛇”、效忠“博士”的“猎犬”小队，他们口中的“蓝梦”计划，以及他们自己也要依赖的药物……
“博士”在进行的，恐怕是比顾承宇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的“筛选”或“进化”实验。
而他们，似乎成了某个更大棋局中，意外闯入的棋子。
“此地不宜久留。”霍岩哑声道，“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很快就会引来别的东西。”
孙念安点头，将药瓶小心收好：“走。去最近的药品目标点。
我们需要弄明白这‘蓝梦’到底是什么，更需要拿到救命的药。”
队伍再次启程，比之前更加警惕，也更加沉默。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新的疑问和更深的阴影。
“猎犬”已经嗅到了他们的气味。而他们，正在主动走向迷雾更深处。
黄昏像稀释的血，涂抹在废弃制药厂的断壁残垣上。
破碎的反应釜像巨兽的骨架，沉默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空气里的化学残留气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腻，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危险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