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指尖划过非洲檀木雕像时,一阵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雕像上的红色颜料像是未干的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这东西不寻常,」她低声自语,却还是掏出皱巴巴的钞票,从那个始终微笑的非洲商人手中买下了它。
这是林夕抵达坦桑尼亚的第三周。作为民俗学研究者,她本应专注于论文资料收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部落冲突迫使她提前离开村庄。现在,她栖身于达累斯萨拉姆郊区一栋殖民时期遗留的老宅中,这座被当地人避之不及的房子,是她唯一能负担得起的住所。
老宅的管家卡里布第一次看到雕像时,脸色骤变。
「女士,这东西带着恶灵。」这位年长的非洲人用长满老茧的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又做了一个传统驱邪手势,矛盾而又自然。
林夕不以为然地笑了。「只是普通的部落工艺品,可能是恰普瓦族的。」
「不,这不是恰普瓦的工艺,」卡里布眼神恐惧,「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纹路,它比恰普瓦更古老,更…邪恶。」
林夕没有理会,将雕像放在床头柜上。她需要它来完成关于东非巫术文化的论文,尽管这个研究领域让她饱受失眠和噩梦的困扰。
当晚,林夕被一阵细碎的刮擦声惊醒。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老旧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她伸手摸索手机想看时间,却摸到一团湿冷、柔软的东西。
她尖叫着缩回手,打开手机闪光灯。床头柜上放着一团沾满暗红色粘液的毛发,中央嵌着一颗浑浊的眼球。
林夕猛地坐起,打开床头灯。那恶心的东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檀木雕像,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只是噩梦,」她安慰自己,但指尖残留的湿冷触感如此真实。
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卡里布站在门外,脸色苍白。
「女士,您的房间…昨晚有奇怪的声音。」
林夕皱眉,「你听到了什么?」
「像是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还有…哭泣声。」卡里布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在这所房子工作了二十年,前几位住客都…都不太顺利。有个德国人在这里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死前一直念叨着『红眼女人』。」
林夕感到一阵寒意,但强作镇定,「巧合而已,我很好。」
卡里布犹豫片刻,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布袋,「拿着这个,女士。里面是当地巫医给的护身符,可以驱邪。」
出于礼貌,林夕接过护身符,但她骨子里是个理性主义者,不信这些迷信说法。
然而接下来几天,怪事愈演愈烈。
林夕开始频繁做噩梦,梦中总有一个双眼流血的女人向她爬来,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低语。她的手腕和背部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和抓痕,有时清晨醒来,会发现床单上沾着不属于她的长发。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失去时间感。有一次她正在整理资料,突然发现三个小时凭空消失,而她正站在浴室镜子前,用指甲在镜面上刻划着奇怪的符号。
「我需要帮助,」在又一次发现手臂上出现新的伤口后,她向当地认识的唯一一位华人医生求助。
陈医生检查了她的伤口,神色凝重。
「林小姐,这些不是普通伤口。看这个图案,」他指着她手腕上的一组螺旋状淤青,「这像是某种诅咒标记。我在非洲行医二十年,见过类似案例。」
「诅咒?」林夕勉强笑道,「你是医生,也信这个?」
「在非洲,有些东西超出了现代医学解释范畴,」陈医生严肃地说,「我认识一位老巫医,也许他能帮你。」
出于绝望,林夕同意了。
老巫医马库图已经一百多岁,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当林夕走进他的茅屋时,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
「你带了不洁之物来,」他通过陈医生翻译,「一个古老恶灵附在物品上,它已经盯上你了。」
「什么恶灵?」林夕半信半疑。
「纳格罗,鲜血与复仇之灵。它通过血契依附在物品上,会逐渐侵蚀持有者的心智,最终完全控制宿主。」
马库图凑近林夕,枯瘦的手指轻触她的眼皮,「你已经见过她了,是不是?红眼女人。」
林夕心跳加速,描述了自己的梦境。
「那不是梦,那是纳格罗的使者。你必须立刻销毁那个雕像。」
「我这就回去毁了它,」林夕起身。
「太迟了,」马库图摇头,「单纯的破坏已经没用。纳格罗已经尝到你的气息,它不会轻易离开。你需要进行净化仪式。」
老巫医开始准备仪式用品,林夕则返回老宅取雕像。
然而当她回到老宅,发现雕像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客厅阴暗处传来。
阿廖沙,那个她在部落冲突中认识的俄罗斯雇佣兵,缓缓走出阴影,手中把玩着檀木雕像。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曾对她表示过兴趣,但被林夕明确拒绝。
「你怎么进来的?放下它!」林夕厉声道。
阿廖沙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有趣的小东西,是不是?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
「把它给我!」林夕扑过去,但阿廖沙轻易将她推开。
「我觉得它更喜欢我,」阿廖沙的声音变得诡异,「它告诉我该怎么做。」
突然,阿廖沙的表情扭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将雕像尖锐的一端刺向自己的眼睛。
「不!停下来!」他尖叫,但手依然在移动。
林夕惊恐地看着雕像刺入阿廖沙的左眼,鲜血喷涌而出。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发出疯狂的笑声。
「血祭已经开始!」阿廖沙用完全陌生的声音嘶吼,「纳格罗苏醒了!」
林夕转身想逃,但房门不知何时被锁死。她回头时,阿廖沙已经倒在地上抽搐,而雕像滚落一旁,眼睛部位正闪烁着红光。
林夕抓起雕像冲向厨房,用锤子猛砸。但雕像坚硬异常,连划痕都没留下。她又试图点火烧它,雕像却在火焰中变得冰冷。
绝望中,她想起马库图给她的护身符。她掏出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草药和一块刻有符号的骨头。当她把骨头靠近雕像时,雕像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
「太迟了,女孩,」一个阴冷的女声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已经属于我。」
林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卡里布和陈医生站在床边,面色凝重。
「抱歉采取这种措施,女士,」卡里布说,「你被附身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放开我!我没事!」林夕嘶吼,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混合着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医生举起注射器,「这是镇静剂,能暂时压制恶灵。」
药物起作用前,林夕最后看到的是卡里布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燃烧的辛辣气味。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绑带已被解开,马库图坐在床边,苍老的脸上写满疲惫。
「纳格罗比我想象的强大,」老巫医说,「它已经与你建立了深层连接。普通仪式已经驱不走它。」
「那我该怎么办?」林夕声音嘶哑。
「只有一个办法:前往纳格罗的起源地,找到它的尸骨,进行永久封印。根据传说,它被埋在北部边境的一处古老洞穴中。」
尽管风险巨大,林夕别无选择。在卡里布和陈医生的陪同下,她踏上了寻找纳格罗之墓的旅程。
经过三天艰苦跋涉,他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洞穴。洞内布满了人类骨骼和奇怪的符号,最深处有一具被铁链锁住的女性骸骨,骨头呈不自然的黑色。
「纳格罗生前是一名强大的女巫,因背叛被族人处死,」马库图解释,「临死前,她发誓要报复所有活人。」
按照马库图的指示,林夕将雕像放在骸骨胸前,开始吟诵封印咒语。但随着咒语进行,洞内突然阴风大作,刺耳的尖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愚蠢的人!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纳格罗的声音在林夕脑海中咆哮。
卡里布和陈医生被无形力量击飞,撞在洞壁上昏死过去。只有林夕还能站立,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是的,抵抗我,」纳格罗低语,「越是抵抗,堕落时越是有趣。」
林夕的脑海中闪过自己被附身后犯下的恐怖行为——那些失去记忆的时段里,她伤害无辜的人,进行邪恶的仪式。原来阿廖沙的自残并非自愿,而是受她控制。
「不!」林夕尖叫,拒绝屈服。
突然,她想起小时候祖母教她的中国民间驱邪法——血亲呼唤。用至亲之血召唤家族灵魂的保护。
林夕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雕像上,用中文呼喊:「林家祖先,护我魂魄!」
令她惊讶的是,雕像突然剧烈震动,纳格罗发出痛苦的尖叫。
「不可能!东方魔法不该在这里起作用!」
但为时已晚,林夕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胸口蔓延全身。她继续呼喊,同时用马库图教的方法将雕像砸向纳格罗的骸骨。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林夕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已回到老宅,陈医生和卡里布守在床边。
「纳格罗被封印了,」陈医生欣慰地说,「你成功了。」
林夕虚弱地点头,内心却有一丝不安。仪式真的成功了吗?为什么她还能感觉到那个冰冷的存在,如同背景噪音般在意识边缘徘徊?
一个月后,林夕准备离开坦桑尼亚。论文已完成,纳格罗的传说成为其中一章。在整理行李时,她无意中翻到一本当地民俗图鉴,其中一页让她血液凝固。
图上正是那个檀木雕像,图注写着:「纳格罗,千面邪灵,擅长制造幻觉,令宿主相信已被驱逐,实则潜伏更深。真正封印方法已失传。」
林夕突然意识到,也许所谓的「成功驱逐」正是纳格罗设计的一部分,让它能够更深地隐藏起来。
她走到镜前,仔细审视自己的影像。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眼睛闪过血红的光芒,嘴角勾起不属于她的诡异微笑。
林夕猛地后退,那幻象又消失了。
「是幻觉,只是压力造成的幻觉,」她喃喃自语,却无法打消内心的恐惧。
当晚,林夕梦见了那个红眼女人,但这次,女人没有威胁她,而是跪拜在地,如同臣服。
梦醒时分,林夕感到一种陌生的满足感,仿佛刚享用完一场盛宴。她走到窗前,望着非洲大陆的黎明,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意识在她脑海中低语:
「我们是一体了,是时候开始真正的狩猎。」
林夕没有恐惧,反而露出微笑。也许接纳纳格罗,才是她真正的命运。
窗外,达累斯萨拉姆的街道上,第一个猎物已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