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
我摸了摸发间那支青玉簪,我要把这些规矩,都变成自己的骨头和肉。
殿内的檀香还未散尽,我铺开宣纸时,听见窗外石榴花簌簌落了几片。
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极了现代课本上的笔记……
只不过从前记的是微积分,如今记的是凡大朝会,公主立于西阶,面向东,再拜……
崔尚宫端着茶进来时,见我写得认真,摇头笑道:公主今日倒像换了个人。
我抬头冲她笑,笔尖在二字上顿了顿。
窗外的风掀起纸角,露出底下未干的墨迹,那些笔画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时候都写得用力。
午后的日头斜斜挂在东角楼檐,将汉白玉栏杆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立在寝殿后廊下,指尖攥着袖口的金线绣纹,看着小桃捧着个青瓷茶盘往偏殿去……
方才她同另一个宫女说,皇后新赐的云锦到了,要去库房取来裁衣裳。
机会来了!
我悄悄退回殿内,把那对镶珠金凤钗往妆奁深处推了推……
方才小顺子说,这是母后给我的,轻易动不得。
可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我踮着脚绕过廊下打盹的老太监,耳尖竖着听四周动静,只觉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宫墙下的小径铺着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微温。
我提着月白裙角往御花园方向走,风里飘来几缕玉簪花香,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甜酒酿味。
从前记忆里,公主出行总要有四个宫女打伞,两个嬷嬷捧手炉,如今倒像偷跑出来的小丫头。
公主?
我猛地顿住脚,后背贴上朱红廊柱。
拐角处转出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圆头圆脑的,额前还留着胎毛。
我喉头一紧,想起昨日学礼仪时嬷嬷说的公主行止要端方,可此刻哪端方得起来?
我……我出来透透气。
我干笑两声,目光往他食盒上溜……
青瓷盖碗边沿沾着点桂花蜜,是御膳房的糖蒸酥酪。
小太监却没起疑,歪头道:公主可要尝块酥酪?奴才给您留了最大的。
我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快送吧,晚了要挨罚的。
待他走远,我才摸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裙底的汗把中衣都洇湿了。
转过叠翠亭,前面是片开得正好的西府海棠。
我望着落英缤纷的花径,忽然听见左侧游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宫女!我眼睛一亮,猫着腰往假山后躲,却被石棱硌得膝盖生疼。
昨儿见采苹姐姐戴的那对珍珠耳坠,可真好看。
嘘……那是皇后娘娘赏的,你可别乱说话。
两个宫女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扒着假山石缝望去,一个穿葱绿衫子,一个穿月白,都不是林晓。
心下又失望又庆幸,等她们走远了才直起腰,发间的步摇撞在石头上,叮铃作响。
冷不丁一声断喝,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循声望去,穿朱红甲胄的侍曹正从拐角转出来,手中长枪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腰间的玄铁牌晃了晃……
是羽林曹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