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是老榆木的,踩上去吱呀作响。
林宇跟着秘书转过弯,看见走廊尽头挂着所长室的铜牌。
门半开着,能听见钢笔在宣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孙教授,云大的林同学到了。
请进。
声音清润如泉,带着点学者特有的温和。
林宇推门进去时,正看见一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人从藤编转椅上起身。
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眯,眼角有几道细纹,两鬓泛着霜白,倒比照片里更显清癯。
中山装的袖口微微磨毛,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布,左胸口袋插着支英雄钢笔,笔帽上的金属环被摩挲得发亮。
小林同学吧?
孙茂才伸出手,手指修长,指腹有层薄茧。
林宇记得,长期接触青铜器的人,指尖会因为清理文物留下这样的痕迹。
握手时触感微凉,力度却恰到好处,我常和云大历史系的老周喝茶,他提过你们这些爱钻故纸堆的学生。
办公室不大,却收拾得极整洁。
靠墙的红木书架上摆满线装古籍,《考古图》《西清古鉴》这类书脊都泛了包浆。
正中央的办公桌铺着湖蓝缎面桌旗,镇纸是块汉代的玉觿,雕刻的云雷纹还能看出当年的精细。
窗边的博古架上立着件青釉瓷瓶,林宇扫了眼底款。
大明宣德年制,但釉色过于匀净,倒像现代仿品。
坐,喝茶。
孙茂才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藤椅,转身从茶几上的紫泥壶里倒茶,今年的明前龙井,你尝尝。
林宇接过茶盏,青瓷杯壁还带着水温。
他抿了口,茶香清冽,舌尖泛起回甘。孙教授,我最近在做汉代玉礼器的论文,他故意把书包里的《汉代玉器断代研究》露出半角,看文献说刘邦墓出土过套玉琮玉璧,可查了省博的馆藏记录,好像没见着实物?
孙茂才的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
1985年那起盗墓案,他端起茶盏,杯沿遮住半张脸,当时墓穴遭了洗劫,大部分文物流失,剩下的残件经专家组鉴定,多是明清仿品。
可《史记·高祖本纪》里说,刘邦入咸阳时封秦重宝财物府库林宇故意翻开笔记本,按汉承秦制的规矩,帝陵随葬的玉礼器该用秦宫旧藏才是。仿品……会不会太寒酸了?
孙茂才笑了,眼角的细纹更深。
小同学,考古不是读小说。
他摘下眼镜,用丝绸镜布慢条斯理擦拭,当年我也参与了现场勘测,墓道里的盗洞直径八十厘米,是专业盗墓贼的手法。你说的玉礼器,若真存在,早该被搬空了。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们这些老骨头捡残片?
林宇注意到他说盗洞直径八十厘米时,喉结动了动。
赵老大的供述里写着,他们当年挖的盗洞是六十厘米,因为赵老大有哮喘,洞太小喘不上气。孙教授记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