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火刚灭,烟味还呛得人嗓子发痒。赵承渊正要起身去查看,右臂刚撑住床板,肘关节就像被锈钉子刮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没吭声,只把短刀摸到了手里。
屋外檐角“咔”地轻响,不是风,是瓦片被人踩实了边沿。
“系统,开监测。”他在心里默念。
三道黑影贴着墙根翻进来,动作整齐得像练过千百遍。目标明确——主卧。
赵承渊眼一眯,低声道:“明瑛,别动。”
柳明瑛已经醒了。她没应声,手指悄悄滑到枕下,摸出那根平日擀饺子皮用的枣木杖子。怀孕五个月,翻身都费劲,但她知道今晚不能装睡。
窗户“啪”地碎了一块,黑衣人翻进来,一刀劈向床上隆起的被子。
刀落空的瞬间,柳明瑛从床侧猛地顶出擀面杖,由下往上一挑,正中刺客手腕内侧。那人闷哼一声,刀差点脱手。
第二人扑来,速度快得带风。柳明瑛不退反进,顺手扯下发髻上的翡翠镯,铆足力气砸过去。镯子不偏不倚撞在对方眼罩上,发出“铛”一声脆响。
眼罩裂开一道缝,露出一角暗红布料。一股气味飘了出来——檀香混着药气,像是庙里和尚点的那种安神香,但多了点刺鼻的苦味。
“这味儿……熟得很。”柳明瑛皱眉,却没多想,一脚踹翻床边小凳,挡住去路。
第三名刺客见势不对,转身就往窗台蹿。可他人还没跳出去,一柄短刀“嗖”地钉在他斗篷下摆,把他死死钉在窗框上。
赵承渊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喘得像跑了三里地,脸色白得能当宣纸使。
“我家柳娘子说了,晚上有人翻墙,直接拿擀面杖招呼。”他咧嘴一笑,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今儿算你撞上了。”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哗啦”一响,一道红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脚尖正好踩住想抽刀逃跑的刺客膝窝。
“咔吧”一声,骨头断得干脆利落。
冷霜月拍拍手,看了眼地上的三人,又扫了眼柳明瑛手里的擀面杖,嘴角微抽:“你这招……是跟厨房学的?”
“比你们江湖人实在。”柳明瑛把镯子捡回来,轻轻吹了吹,“至少打人不带毒。”
赵承渊一瘸一拐走过来,蹲下扒拉那个戴眼罩的刺客:“咬牙了没?”
“咬了。”冷霜月抬脚踹了下那人肩膀,果然,嘴角渗出黑血,人已经不动了。
“又是这套。”赵承渊摇头,“宁死不留口供,背后主子训练有素啊。”
他伸手去摘那眼罩,指尖刚碰上布料,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微量‘凝神安魂香’,成分匹配度98.7%,来源:礼部尚书府熏炉专用配方】。
“王守仁?”他冷笑,“老王,你送香都送到我老婆床头了,是不是太热情了点儿?”
柳明瑛蹲下来,亲手把那块染香的布片撕下来,塞进袖袋:“回头烧了,别留邪气。”
“你就不怕?”赵承渊看着她,“刚才那一镯子,要是没砸准,现在躺地上的就是你。”
“怕啊。”她抬头看他,眼神清亮,“可你要没了,我儿子以后写《孝经》,第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念。”
冷霜月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那香……我也见过。”
两人同时看向她。
“前些日子,东厂提刑司审一个私盐贩子,堂上就点着这味儿。”她顿了顿,“说是能让犯人放松警惕,容易套话。”
赵承渊眯起眼:“东厂?他们什么时候跟王大人搭上线了?”
“不清楚。”冷霜月摇头,“但那晚审完,人就死了,口供也没留。”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柳明瑛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来人!把门窗锁都换了,再加两道铁闩。另外,后院柴堆挪远些,别再让人借火行凶。”
仆役应声而去。
赵承渊坐在书房椅上,手里捏着那块残布,灯光映得指节发青。他把系统调出来,开始反向溯源:香气→熏炉→采购记录→香料铺子→送货小厮。
“只要查到谁经手这香,就能顺藤摸瓜。”他喃喃。
柳明瑛端了碗热汤进来,放在桌上:“喝点姜汤,驱驱寒。你这身子,再折腾下去,别说考状元,连县试都得抱病入场。”
“我这不是有你嘛。”他接过碗,吹了口气,“我家柳娘子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我三天就得上朝骂人。”
“那你先把汤喝了。”她坐到对面,盯着他,“不然明天我就把你锁屋里。”
“你舍得?”他笑。
“舍不得也得舍。”她淡淡道,“孩子还得叫爹呢。”
冷霜月一直站在屋脊上,没进屋。夜风吹得她红衣猎猎,像团不灭的火。
她低头看着书房那点昏黄的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刀柄。
半晌,她掏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撮灰褐色粉末,闻起来和刚才那眼罩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上次在北驿,秦德海死前嘴里也有这味。”她自语,“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
她把布包收好,正要离开,忽听得院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巡更队。
但她知道——州府的巡更,从不来这么偏的巷子。
她身形一闪,隐入黑暗。
书房内,赵承渊正拿着放大镜看那块布料纤维,忽然发现织纹里藏着极细的金线,拼成一个“厂”字。
“东厂督主……”他眯起眼,“你这是替人背锅,还是合伙做生意?”
柳明瑛凑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那块布推进烛火。
火苗“腾”地窜起,金线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钻进窗缝,消失不见。
赵承渊靠回椅子,揉了揉太阳穴:“今晚这事,火是幌子,刺杀是手段,真正想干的,是让我闭嘴。”
“因为你快查到什么了?”柳明瑛问。
“我不知道。”他苦笑,“但敌人知道我知道。”
冷霜月在屋顶听见这句话,冷笑一声,翻身跃起,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可她没注意到,自己留下的脚印旁,有一枚铜钱大小的红色花瓣,正静静躺在瓦片接缝处——那是王守仁府邸后园独有的“赤心莲”,只在夜间开放,香气与那熏香竟有七分相似。
赵承渊吹灭灯前,最后看了眼窗外。
一片漆黑。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