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还在风里飘着,赵承渊嘴里那块烤肉还没咽下去。他把剩下的肉放回盘子,抬手一挥:“披风拿来。”
冷霜月从旗杆边直起身,酒坛已经空了。她眯眼看向了望塔方向:“三长一短,不是敌袭?”
“去看看。”赵承渊接过亲卫递来的黑斗篷,扣上铜扣,“别带大队,十个人够了。”
冷霜月抽出双刀插进背鞘,跟在他侧后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营门,身后只跟着几个轻甲兵。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远处山影黑沉沉的,像蹲伏的巨兽。
走到崖口时,前头士兵举火把照地。地上有一串爪印,深陷进石缝,边缘带着碎土。旁边一根枯枝断成两截,树皮被刮得干干净净。
“这不像普通狼留下的。”一个老兵低声说。
冷霜月蹲下摸了摸爪痕:“掌宽近尺,指节粗壮,能撕开铁甲。”
赵承渊没说话,弯腰用手指蹭了蹭地面。指尖沾了点湿泥,凑到鼻前闻了一下。有点腥,但不刺鼻。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了一半,林子里静得听不见鸟叫。
“它们就在上面。”他说。
话音刚落,林梢一阵晃动。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出现在坡顶,低吼声顺着风传下来。士兵们立刻张弓搭箭,冷霜月也横刀在前。
赵承渊抬手拦住他们:“收手。”
“大人!”副将急道,“万一扑下来——”
“那就让它扑。”赵承渊往前走了三步,站到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慢慢解开右腕上的蹀躞带,布条褪下那一刻,掌心那道红印露了出来,在月光下像是刚划破的伤口。
他对着山坡举起手,掌心朝上。
风忽然停了。
绿眼睛一齐盯着那只手。过了几息,一道灰影缓缓走下坡来。是头巨狼,肩高过人膝,毛色银灰泛青,左耳缺了个角。它走到离赵承渊五步远停下,鼻翼翕动,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鸣。
冷霜月握紧刀柄:“别靠近!”
赵承渊没理她。他低头看着狼,声音很轻:“你也闻到了吧?这味道……是太平。”
狼又向前挪了半步,鼻尖几乎碰到他掌心。全场没人敢喘大气。下一秒,那舌头舔上了他的手。
温的。粗糙的。一下,又一下。
赵承渊没动。
系统提示跳出来:【解锁“狼群军团”模块,可调用千匹战狼协防三百里边境】。
他笑了:“你认我?”
狼松开口,退后一步,仰头长啸。其余狼群纷纷低头,围成一圈趴在地上。那首领重新走到赵承渊面前,用脑袋轻轻撞了撞他膝盖。
冷霜月瞪大眼:“它服你了?”
“不是服。”赵承渊伸手摸上狼头,“是认出来了。”
“认什么?”
“守家的人。”他说,“它知道我和它一样。”
冷霜月愣住。她看看赵承渊,又看看那头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慢慢松开刀柄,单膝点地。
其他士兵见状,也一个个跪下。
赵承渊没让他们起来。他自己坐到了地上,背靠一块岩石。狼首领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把头搁在他肩上。一人一狼并排坐着,像两个老友歇脚。
冷霜月站在旁边,小声问:“以后它听你命令?”
“不听命令。”赵承渊摇头,“它只护这片地。”
“那你算什么?”
“兄弟。”他说完,抬起左手,和狼首碰了碰额头。
狼群开始移动,绕着他们转圈,尾巴轻扫地面,像是行礼。最后两只幼狼跑出来,一左一右趴在营门两侧,蜷成团不动了。
冷霜月看着那两只小狼,忽然笑出声:“你还真收了群小弟。”
“可不是。”赵承渊靠着狼,闭上眼,“以后巡边省事了,连岗都不用排。”
“你就吹吧。”冷霜月踢了踢脚边石头,“真要闹起来,谁能压得住这群畜生?”
“谁都不用压。”赵承渊睁开眼,“它们自己知道该做什么。”
冷霜月皱眉还想问,却被眼前一幕定住。
赵承渊掌心那道红印,正贴在狼颈毛上。月光洒下来,印子和毛色融在一起,像是刻进了皮肉。狼闭着眼,呼吸平稳,耳朵偶尔抖一下。
她忽然觉得嗓子发紧。
这不是驯服。
这是归附。
天地之间,只有风掠过草尖的声音。
赵承渊没再说话。他坐在那里,肩扛着狼头,手搭在膝上,像一座不会倒的山。冷霜月站了许久,最后也慢慢坐下,背靠着旗杆石座。
夜越来越深。
营门口的幼狼睁开眼,冲月亮叫了一声。
其余狼群回应,此起彼伏。
赵承渊摸了摸右眼角的疤,又把手放回原处。
狼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暖的。
冷霜月抬头看天,云散了,星河一片明亮。
她小声嘀咕:“柳娘子要是知道你跟狼拜把子,非得说你疯了不可。”
赵承渊哼了声:“我家柳娘子说了,兄弟多不怕,就怕没真心。”
冷霜月翻白眼:“你啥时候都能扯上她。”
“那当然。”赵承渊咧嘴一笑,“她说的话,比圣旨管用。”
冷霜月懒得理他,抬头看边关大营。两面旗还在飘,汉旗和狼旗缠在一起,分不清谁在外谁在内。
她忽然想起什么:“明天军报怎么写?‘赵大人收编野狼千匹’?”
“写实话就行。”赵承渊靠稳了,“就说——草原新主,已立。”
冷霜月嗤笑:“你可真敢说。”
赵承渊没反驳。他望着远处山脊线,声音低下去:“我不是争王位。我只是不让任何人再拆这个家。”
冷霜月扭头看他。
赵承渊闭着眼,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狼头压着他肩膀,一起一伏地呼吸。
她终于没再开口。
风又起了。
一只飞鸟掠过山顶,消失在黑夜尽头。
赵承渊的手一直没动。
掌心红印压着狼毛,像盖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