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脱离维度潜航,重新悬停在地球近地轨道时,舱内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窗外,蓝白相间的星球缓缓旋转,静谧而安详,与银河之心那片规则混乱的璀璨光海形成鲜明对比。
柳红玉轻轻舒了口气,动作优雅地将散落的茶具归位,眼角眉梢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林薇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方舟各系统状态,冷峻的侧脸在地球蓝光的映照下柔和了几分。苏晚晴则抱着宝贝仪器,眼神发直地回味着刚才记录的、颠覆她认知的高维数据,嘴里念念有词。小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嘎嘣作响:“还是咱家看着得劲儿!那鬼地方亮瞎眼,待久了真憋屈!”
“默”紧紧挨着我站在观景窗前,小脸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玻璃轻轻点着地球的轮廓,意念中传来一丝带着怯生生喜悦的波动**:
「那里……就是……家?」
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嗯,以后就是你家了。”
“默”用力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向上弯起,露出一个还有些僵硬的、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返程过程波澜不惊。方舟悄无声息地穿过大气层,如同回家归巢的鸟儿,平稳地悬浮在公寓阳台外。舱门滑开,熟悉的城市喧嚣与午后阳光一同涌了进来。
脚踏上自家阳台坚实的地面,一种真正的松弛感才弥漫开来。柳红玉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脸上露出由衷的愉悦:“还是回来好。”林薇则第一时间接通了异调局内网,开始简洁地汇报情况。苏晚晴抱着仪器一头扎进了书房,准备开始她的闭关研究。小黑更是欢呼一声,冲向冰箱:“可乐!我的快乐水!”
“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充满“低维”新奇感的环境——摇曳的绿植,飘动的窗帘,甚至阳台角落里那盆愈发灵动的罗汉松,都让他眼睛亮晶晶的。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阿丽塔的提示音响起,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
「老板,收到‘星链法庭’最高加密通讯请求。对方语气……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接进来。”
光幕展开,星链法庭那位仲裁官“星尘”的身影浮现。与以往那种超然物外的冷漠不同,此刻他周身流转的星辉似乎都有些紊乱,意念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纠结”的情绪:
“林砚阁下……首先,祝贺您……平安归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关于您此次银河之心之行的‘成果’……即,您带回的个体‘默’……法庭内部经过紧急磋商,产生了一些……‘权限界定’上的困扰。”
他投影出一份闪烁着星光的、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宇宙法则条文,指向其中一行不断闪烁的字符:
「根据《跨维度文明接触基本法》第7章第3条补充条款,对于来自‘超协议级’存在(如‘古老观察者’)的个体,若其脱离原生环境并与其他文明产生深度羁绊,其身份归属及监护权……需由‘变量’本身与羁绊方共同界定,原属协议自动失效。」
“星尘”的意念带着一丝无奈:“简而言之,‘默’的归属问题,已经超出了‘星链法庭’乃至‘摇篮协议’的仲裁范畴。从规则层面讲,他现在……属于您。法庭唯一能做的,是为他办理一个……呃,‘第七摇篮临时居住证’?”
柳红玉闻言掩口轻笑。林薇嘴角抽动了一下。小黑直接笑喷了:“哈哈哈!户口!这外星娃子还得办暂住证?!”
我看向正好奇地用手指戳着罗汉松叶子的“默”,点了点头:“可以。需要什么材料?”
“星尘”似乎松了口气,连忙道:“只需您确认即可!证件将直接录入阿丽塔的数据库。另外……”他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古老观察者’虽然暂时沉寂,但‘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法庭无法预测其后续反应,请您……务必留意。”
通讯结束。光幕消散。
“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跑回我身边,仰着小脸,意念传来:「我……有……家了?」
我笑了笑:“嗯,有家了。以后你就是地球户口了。”
这时,门铃响了。神识一扫,是社区居委会的王大妈,手里拿着个登记本。
开门后,王大妈照例嗓门洪亮:“小林啊!最近社区搞外来人口登记,你家这……”她话说到一半,看到了我身边穿着小西装的“默”,眼睛一亮**:“哟!这谁家孩子?长得可真俊!以前没见过啊?亲戚家的?”
“默”有些怕生,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面不改色:“远房表侄,过来住段时间。”
王大妈热情地拿出登记表:“那得登记一下!叫啥名?多大了?”
我看了眼“默”,随口道:“叫林默。年龄……七岁吧。”
王大妈一边记一边念叨:“林默……好名字!这孩子,看着就安静乖巧!”她登记完,又笑眯眯地摸了摸“默”的小脑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柳红玉笑着摇头:“林先生,您这随口编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林薇也露出一丝笑意:“‘林默’……不错。”苏晚晴从书房探出头:“需要我给他做一份地球生物学层面的身份基因备案吗?保证天衣无缝!”
“默”——现在应该叫林默了——仰头看着我,小声地、生涩地重复着:「林……默……?」他眼中闪烁着新奇的光,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夕阳西下,将阳台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我泡了壶新茶,林默安静地坐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我给他的一根新棒棒糖,小口舔着,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初上,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新家”的好奇与安心。
星际户口落定,社区登记完成。
退休老人的家里,正式多了一位来自星海深处的“远房表侄”。
这日子,看来是越来越热闹了。
就是不知道,下次王大妈来查水表的时候,发现这“表侄”可能连水表都不用看就能知道读数,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