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庭的传票与秩序之眼的校准,如同两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更深、更暗的水域,却被这接连的扰动惊醒了。那并非来自某个文明或组织,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混沌、也更加接近宇宙本源的“存在”。
七号楼度过了看似平静的两天。柳红玉新研究的“星空羹”大获成功,连挑食的小黑都舔着碗底意犹未尽。林默的积木塔越搭越高,虽然依旧歪歪扭扭,但偶尔能无意识地让几块积木悬浮片刻,引得苏晚晴大呼小叫。林砚似乎完全没把之前的插曲放在心上,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林默不肯好好吃青菜。
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无声地弥漫。并非能量异常,也非空间波动,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莫名的焦躁与不安。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全球各地的动物。迁徙的鸟群突然偏离了千年不变的航线;深海鱼类成群结队地浮上海面,仿佛在躲避水下的什么东西;就连城市里的宠物猫狗也变得焦躁易怒,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龇牙低吼。
异调局的非正常事件报告数量在24小时内激增了300%,但绝大多数事件都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更像是……集体性的精神幻觉。林薇面对着雪片般飞来的报告,眉头紧锁,她 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来自更深层次的压力,正在渗透这个世界。
苏晚晴的仪器捕捉到了更诡异的现象:地球的背景引力波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带有某种“韵律”的扰动,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的心跳?同时,全球范围内的量子涨落现象变得异常活跃,仿佛真空本身正在“沸腾”!
“不是攻击,也不是规则干预,”苏晚晴脸色苍白地对着数据屏,“是……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它的‘气息’正在自然散发,影响了整个星球的基础场!”
柳红玉也通过龙门的情报网感知到了异常。一些隐居在地球上的、源自其他星系的弱小能量生命,纷纷向她发来带着极度恐惧的求救信号,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古老的‘吞噬者’……醒了……它在……饥饿……”
就连小黑也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它 不再整天睡大觉,而是经常竖起耳朵,警惕地环顾四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老板……俺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在‘看’着俺们?不是眼睛看,是……是整个天地都在看!”
这种无处不在的、源自世界本身的“注视感”,比之前仲裁庭的审判凝视和秩序之眼的冰冷校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他们不再是生活在一个客观的世界里,而是活在了某个庞大存在的……梦境或者胃囊中。
林默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他变得比平时更粘人,经常要林砚抱着,玩积木时也容易走神,清澈的大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茫然与困惑。他无意识散发的和谐力场,也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不再像以前那样平稳,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在适应着什么,又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这一晚,夜色深沉。林砚抱着终于睡着的林默,轻轻拍着他的背,站在阳台边。夜空依旧繁星点点,但那些星光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有些……虚假和疏远,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它醒了。”林砚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让身后竖着耳朵的小黑和走过来的柳红玉心中一紧。
“老板,是……是啥玩意儿醒了?”小黑紧张地问。
“一个睡得太久,忘了自己是谁的老家伙。”林砚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眼神深邃,“仲裁庭和秩序之眼的动静,把它吵醒了。它饿了。”
“饿了?”柳红玉心中一寒,“它……以什么为食?”
“规则,秩序,文明,生命……一切‘存在’本身。”林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说出了令人绝望的话语,“它是‘虚无’的另一面,是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背景噪音’。平时它沉睡,万物生长。现在它醒了,开始本能地‘回收’一切,回归混沌。”
小黑倒吸一口凉气:“俺滴娘!这……这怎么打?俺们不都成它的点心了?”
“打?”林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为什么要打?它只是饿了,又不是故意的。”
柳红玉和小黑都愣住了。这还不是故意的?都要把整个宇宙当点心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柳红玉声音干涩。
“等它吃完,或者……让它继续睡。”林砚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默睡得更舒服,“不过,它好像对默仔有点……好奇。”
仿佛为了印证林砚的话,夜空中的星辰忽然集体黯淡了一瞬!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万物根源的“注视感”,精准地落在了林砚怀中的林默身上!那目光不含恶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探究”,如同科学家观察培养皿中的微生物。
林默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爸爸的衣襟。
林砚的目光冷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深邃的、仿佛活过来的夜空,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什么看?”
“我家孩子,也是你能随便看的?”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全球的、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过,瞬间消散了大半!夜空中的星辰重新恢复了明亮,那种万物被“注视”的感觉也悄然退去。
仿佛那个苏醒的古老存在,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推”开了视线。
小黑和柳红玉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句话……呵退了……宇宙背景噪音的苏醒体?!
林砚却像没事人一样,抱着林默转身回屋。“睡了,明天默仔还要早起晒太阳。”
柳红玉看着林砚的背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林先生面对的,早已不是星际势力或宇宙规则,而是……某种更加本源的东西。
而小黑则咽了口唾沫,暗暗发誓:以后老板就算说太阳是方的,俺也绝对信!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清楚,那个名为“万物归一者”的古老存在,已经苏醒。它的饥饿,是对整个宇宙的威胁。而林砚和他的孩子,似乎已经成了这场无声风暴的最中心。
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