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之内,时间仿佛凝固。
云烬雪悬浮于空,大半个身躯被流淌着暗金光点的漆黑晶体覆盖,如同从寂灭深渊中走出的神只,又似被自身力量禁锢的囚徒。那浩瀚而古老的威压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血池翻涌的粘稠液体都为之平息,怨魂的尖啸化作了恐惧的呜咽。
她抬起那完全晶化的左臂,指向血骷老祖与玄穹宗客人。没有言语,但那股冰冷的、源自规则层面的杀意,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
“逃!”
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在那玄穹宗客人和重伤的血骷老祖心中炸响!
玄穹宗客人反应极快,几乎在云烬雪抬手的瞬间,他宽大的斗篷猛地鼓荡,一枚刻画着复杂云纹的玉符被他捏碎!刺目的白光爆发,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将他笼罩!这是保命的遁空符,珍贵无比,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用了出来!
“想走?”
云烬雪那漆黑的、如同深渊的左眼,漠然地转向白光升腾之处。她晶化的左臂并未挥出,只是那覆盖着晶体的五指,对着那团白光,虚空一握!
嗡!
那一片区域的空间骤然变得粘稠、凝滞!仿佛有无形的寂灭法则交织成网,强行干扰着空间的跃迁!遁空符的白光剧烈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噗!”玄穹宗客人在即将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刻,受到了强烈的空间反噬,斗篷下飙射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紊乱。但他终究是借助符箓之力,在空间彻底凝固前,身影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险之又险地遁入了虚空裂隙,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声充满惊怒与怨毒的冷哼,以及几滴洒落的黑血。
云烬雪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强行干扰空间,对她负担极大,左胸传来的晶化刺痛几乎让她窒息。她未能留下那玄穹宗客人,但对方也绝不好受,那空间反噬与寂灭之力的侵蚀,足够他喝一壶的。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了试图趁机向血池后方一道暗门逃窜的血骷老祖身上。
“老祖我跟你拼了!”血骷老祖见逃生路线被目光锁定,绝望之下,凶性再次被激发!他猛地一拍自己胸口,喷出一大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暗红龙血,洒落在身前的血池之中!
“万魂燃血!龙煞焚天!”
他嘶声咆哮,双手结出一个邪异的法印!
轰隆隆——!
整个血池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爆炸!无数怨魂在凄厉的尖啸中被强行点燃,化作一道道苍白色的魂火,与那暗红龙血混合,凝聚成一条庞大无比、扭曲疯狂的血魂煞龙!这煞龙周身燃烧着魂火与龙煞,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张开巨口,带着血骷老祖毕生的修为与疯狂,悍然冲向云烬雪!
这是搏命一击!燃烧血池根基,点燃万魂,甚至透支他已被污秽龙血侵蚀的本源!
面对这焚天煮海般的恐怖一击,云烬雪那寂然的右眼中,终于泛起一丝微澜。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决绝。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自主爆发的寂灭洪流正在缓缓退潮,晶化的蔓延速度虽然减缓,但依旧在顽固地侵蚀着她的生机。必须速战速决!
她不再试图精细操控,而是放开了对那残余寂灭洪流的束缚,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仇恨与不屈,尽数灌注其中,然后,对着那扑来的血魂煞龙,遥遥一指!
“寂灭……归墟。”
她轻声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法则。
指尖前方,虚空仿佛塌陷了下去,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之中,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纯粹的、终结一切的“无”。
那庞大的、燃烧着魂火与龙煞的血魂煞龙,在撞入那漆黑漩涡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半点波澜!那足以焚金融铁的魂火,那腐蚀心神的龙煞,那狂暴无匹的能量,在触及“寂灭”本源的刹那,便被无声无息地分解、同化、归于虚无!
漩涡缓缓旋转,将整条煞龙,连同其蕴含的所有力量与怨念,尽数吞噬!然后,漩涡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窟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血池干涸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暗红泥浆。九根龙形石柱上的火焰彻底熄灭。万魂噬灵阵,破!
血骷老祖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双目圆瞪,赤红的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疯狂,他依仗的龙血与阵法,在那绝对的“寂灭”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暗红色的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道道裂纹蔓延开来,最终,在一阵微风中,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风化的沙雕,哗啦啦坍塌下去,化为一堆没有任何生机的暗红色灰烬。
称霸坠龙渊多年的血骷老祖,就此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噗通——
云烬雪从那短暂的悬浮状态跌落下来,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滑落,与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她周身的晶体甲胄迅速消退,重新收缩回左臂,但那晶化已然越过了肩胛,蔓延到了左胸上方,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强行引动并释放寂灭洪流,代价远超想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抽空,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般剧痛。
“云姑娘!”鬼手强撑着伤势,迅速来到她身边,将她扶住。
云烬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她抬头看向那玄穹宗客人消失的地方,目光深沉。跑了也好,正好让他将这里的消息,尤其是她身上“源初寂灭”的气息,带回玄穹宗。恐惧的种子,需要播种。
“清理此地,按计划行事。”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鬼手点头,立刻开始行动。他先是彻底检查了洞窟,确认再无活口和隐藏威胁,随后在血骷老祖化为灰烬的地方,找到了一枚沾染着龙煞气息的储物戒指,以及一块控制寨子部分阵法的核心令牌。
与此同时,洞窟外传来了喊杀声与兵刃交击之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激烈。那是按照约定,在外围策应并负责清理残敌的黑水寨人马,在收到鬼手发出的信号后,发动了总攻。失去了血骷老祖和核心阵法,群龙无首又人心惶惶的血骷寨,在黑水寨的突袭下,迅速土崩瓦解。
不多时,身上带着血迹、眼神却兴奋无比的黑蝮,在一众黑水寨高手的簇拥下,快步走入洞窟。当他看到干涸的血池、熄灭的石柱,尤其是那堆属于血骷老祖的暗红色灰烬时,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深深的敬畏。
他快步走到云烬雪面前,深深一躬到底,语气无比恭敬:“云姑娘神威!黑蝮幸不辱命,血骷寨残余已基本肃清!从今往后,坠龙渊唯姑娘马首是瞻!”
云烬雪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恭敬垂首的黑蝮,扫过这片象征着旧日霸权覆灭的洞窟。
血骷寨,这颗压在坠龙渊头顶的毒瘤,已被拔除。黑水寨,这把淬毒的匕首,暂时握在了手中。
这,只是开始。
她抬起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指尖一缕微弱却顽强的寂灭烬火再次燃起,如同黑暗中不灭的星火。
“整顿人马,清点收获。”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蕴含着更加坚定的力量,“下一步,该让这坠龙渊的‘火’,烧得更旺一些了。”
燎原的星火,已从这深渊之底,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