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金辉洒满海面,驱散了夜的寒意与阴霾。
李慕白自礁石裂缝中长身而起,周身气息圆融内敛,经过一夜的调息与感悟,不仅将连番战斗的消耗尽数恢复,更对那新悟的“玄冰龙狱”神通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万劫源种衍化万法的特性,使得他能够以自身为根基,模拟、融合乃至超越对手的法则力量,这无疑为他未来的道路打开了无限可能。
他换上一袭干净的青衫,容貌也恢复了原本的俊朗,只是那双眸子愈发深邃,偶尔流转间,仿佛有星云生灭,劫光隐现,令人不敢直视。他并未再刻意伪装,以他如今的实力与处境,寻常的伪装已无太大意义,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该去白鹿书院了。”李慕白望向江陵郡城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座闻名天下的文华圣地。
此行目的有三:一是拜访山长朱熹明,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儒必然知晓更多关于“古老者”、“天帝宫”乃至“混沌”的秘辛;二是印证从玄冰尊者记忆中得到的部分信息,尤其是关于白鹿书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三是看看能否通过书院的典籍,进一步补全《河图洛书》或找到提升《混沌不灭体》的线索。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至数十丈外,并非急速飞遁,而是如同缩地成寸,步伐悠然,速度却快得惊人。周身气息与天地相合,若非刻意探查,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数个时辰后,巍峨的江陵郡城已然在望。相较于望海城的喧嚣与海腥,郡城更显厚重与繁华,车马粼粼,人烟阜盛,文风鼎盛之气弥漫。
李慕白并未入城,而是绕行至城郊,那片闻名遐迩的鹿鸣山脚下。但见山势不高,却钟灵毓秀,林木葱茏,溪流潺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蜿蜒而上,直通山腰处那片连绵的、散发着浓郁书卷气息与浩然正气的建筑群——白鹿书院。
书院门前,有学子往来,或捧书诵读,或相互辩难,气氛严谨而活泼。两名身着儒衫、气息沉凝的守山弟子立于门前,目光平和却隐含锐利。
李慕白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骚动,但他那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与周遭天地浑然一体的渊深气息,还是让那两名守山弟子瞬间警觉起来,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此处乃白鹿书院,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莅临有何指教?”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弟子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书院弟子特有的矜持与礼貌。
李慕白还了一礼,声音平和:“在下木子白,特来拜会朱熹明山长,烦请通传。”
“木子白?”那名弟子微微一怔,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见对方气度不凡,不敢怠慢,道:“原来是木先生。山长平日清修,不见外客。不知先生可有名帖或是信物?”
李慕白想了想,取出了守拙先生赠与的那枚刻有“守拙”二字的令牌。
弟子接过令牌,仔细查验,当感受到其中那精纯无比的文气以及与书院某位隐世长老同源的气息时,脸色顿时肃然起敬,态度更加恭敬:“原来是守拙师叔祖的信物!木先生请稍候,晚辈这便去通传!”
他示意同伴招待李慕白,自己则手持令牌,快步向山内奔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名弟子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对李慕白躬身道:“木先生,山长有请!请随我来!”
李慕白微微颔首,跟随弟子步入书院。
穿过重重殿宇、回廊、学堂,但见处处窗明几净,学子如云,朗朗书声与辩经论道之声不绝于耳,浓郁的文华愿力与浩然正气充斥其间,令人心神宁静,杂念顿消。这股力量,对于修炼邪魔外道者乃是克星,但对于身负皇道龙气与混沌本源的李慕白而言,却如同春风拂面,反而有种水乳交融之感。
那引路弟子见李慕白在如此浓郁的浩然正气中步履从容,气息没有丝毫滞碍,心中更是凛然,态度愈发恭敬。
两人最终来到书院深处,一片幽静的竹林前。竹林深处,有一间简朴的茅屋,屋前有一方石台,台上摆放着一副棋盘,两道身影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身着粗布麻衣,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仿佛一位普通的乡间老叟,正是白鹿书院山长,朱熹明。
而另一人,则是一位身着紫色官袍、面容威严、周身隐有官威缭绕的中年男子。李慕白虽未见过,但从其气息与服饰判断,此人应是江陵郡郡守,朝廷正三品大员!
郡守此刻正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棋盘,额角隐有汗珠,显然棋局已至关键处,且他处于下风。
朱熹明则神色淡然,手持一枚白子,并未落下,似乎感应到李慕白的到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郡守,落在了李慕白身上。
那目光看似平和,却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指本源。李慕白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自身的混沌源种、皇道龙气、乃至识海中的《河图洛书》传承,都在这一眼下微微波动。
“朱山长。”李慕白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行礼。对于这位真正的大儒,他保持着必要的尊敬。
朱熹明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小友来了,且稍坐片刻,待老夫与刘郡守弈完此局。”
那刘郡守这才注意到李慕白的到来,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虽气度不凡,但并未太过在意,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又沉浸到那令他焦头烂额的棋局之中。
李慕白也不多言,静立一旁,目光落在棋盘之上。
棋局已至中盘,黑白子犬牙交错,杀机四伏。刘郡守执黑,棋风凌厉,攻势凶猛,处处寻求决战,企图以力破局。而朱熹明执白,棋风看似绵软,步步退让,实则如同绵绵春雨,润物无声,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布下天罗地网,将黑棋的凌厉攻势尽数化解、吸收,并反客为主,占据了全局的主动权。
李慕白虽不精于棋道,但他“天道推演(中级)”的能力,却让他能轻易看穿棋局背后的脉络与气机流转。在他眼中,这已不只是一盘棋,更是两种道、两种处世哲学的碰撞。
刘郡守的棋,如同王朝律法,霸道刚猛,讲究秩序与压制,但刚不可久,一旦受挫,便容易全线崩溃。
朱熹明的棋,则如儒家教化,看似柔弱,实则以柔克刚,讲究潜移默化,布局深远,最终水到渠成,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大人,你输了。”朱熹明轻轻将手中白子落入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这一子落下,整个棋局的气象陡然一变!原本看似散乱的白棋瞬间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条无法撼动的“大龙”,将黑棋的所有生机彻底锁死!之前所有的退让与隐忍,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绝杀!
刘郡守呆呆地看着棋盘,脸色变幻数次,最终长叹一声,投子认负:“山长棋艺通神,下官……心服口服。”
朱熹明淡然一笑:“棋如人生,过刚易折。刘大人为官,当知刚柔并济,张弛有度之理。江陵郡政务繁巨,亦需如棋局般,徐徐图之,方能根基稳固,惠泽万民。”
刘郡守闻言,浑身一震,仿佛有所领悟,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山长指点,下官受教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慕白,虽好奇其身份,但知道此刻不宜多问,便再次向朱熹明行礼后,告辞离去。
竹林前,只剩下李慕白与朱熹明二人。
朱熹明挥手拂去棋盘上的棋子,示意李慕白在对面坐下,取出一套紫砂茶具,慢条斯理地烹起茶来。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和谐,仿佛与这片天地竹林融为一体。
“守拙师弟的信物,小友用得可还顺手?”朱熹明一边洗茶,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守拙先生高义,晚辈感激不尽。”李慕白回道。
“星陨谷外,九重混元劫;望海城中,指杀影阁尊者。小友如今名声,可是震动八方啊。”朱熹明抬眼看了看李慕白,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慕白神色不变:“机缘巧合,不得已而为之。些许虚名,不足挂齿。”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朱熹明将一杯沏好的清茶推到李慕白面前,茶香清冽,沁人心脾,“小友可知,你这‘不得已’,却搅动了许多人布下的局,也打破了许多人维持的平衡。”
李慕白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并未饮用,直视朱熹明:“晚辈愚钝,还请山长明示。这局,是何局?这平衡,又是何平衡?”
朱熹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友以为,这天下,因何而存?这万物,因何而序?”
李慕白沉吟片刻,道:“天地有道,万物有理。道法自然,理序乾坤。”
“道法自然……说得不错。”朱熹明颔首,“然天道有常,亦有无常。这‘无常’,便是变数,便是劫。有人视劫数为灾难,欲除之而后快;有人视劫数为机遇,欲借之超脱;亦有人,妄图掌控劫数,以遂私欲。”
他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穿了万古时光:“上古之时,有天帝执掌天道,维系周天秩序。然天帝陨落,宫阙封闭,天道有缺,劫数频生。于是,便有了‘守序者’,试图修补天道,维持现状;也有了‘破局者’,欲寻天帝传承,重定乾坤;更有‘窃天者’,觊觎天帝权柄,妄图取而代之。”
“守序者……破局者……窃天者……”李慕白心中默念,将这些与已知信息对应。白鹿书院,偏向于守序?影阁与古老者,是窃天者?那自己呢?是意外的破局者,还是……别的什么?
“小友身负混沌,此乃天地未开之本源,是最大的变数,亦是最大的机缘。”朱熹明看着李慕白,语气凝重,“你的出现,对于‘守序’而言,是希望,亦是挑战;对于‘窃天’而言,是障碍,亦是……钥匙。”
“钥匙?”李慕白心中一动,“开启天帝宫的钥匙?”
朱熹明微微颔首:“天帝宫乃天帝道统所在,非有缘、有德、有力者不可入。混沌源种,皇道龙气,河图洛书,皆是与天帝宫息息相关的关键。尤其是混沌源种,传闻乃是开启宫阙核心的必需之物。”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些‘古老者’,便是上一纪元的‘窃天者’残存,他们蛰伏万古,暗中布局,搜集各种钥匙碎片与气运之物,所图便是开启天帝宫,夺取天帝权柄,重定属于他们的‘天道秩序’。而影阁,不过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之一。”
“所以,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除掉我,或者控制我。”李慕白恍然。
“不错。”朱熹明点头,“而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已彻底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接下来,你面临的威胁,将远超以往。镇北王、影阁,乃至朝廷中的某些势力,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刀。”
李慕白饮了一口杯中已微凉的茶,语气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视我为棋子、钥匙或障碍,我却未必按他们的剧本走。”
“好气魄!”朱熹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老夫与守拙师弟,虽力主‘守序’,维持当下人族气运与天道平衡,但也深知,一味守成,终非长久之计。天道有缺,需以非常之法补之。小友你这‘混沌变数’,或许正是那‘非常之法’。”
他话锋一转:“不过,欲行非常之事,需有非常之能。小友如今实力虽强,但面对那些蛰伏万古的老怪物,以及他们掌控的势力,依旧凶险万分。尤其是那天帝宫,虽蕴含至高机缘,却也步步杀机,非心智、实力、气运俱佳者,入之必死。”
“晚辈明白。”李慕白放下茶杯,“所以,此次前来,一是想向山长请教更多关于天帝宫与那些古老者的信息,二是想借书院典籍一观,或许能找到提升实力、应对危机之法。”
朱熹明沉吟片刻,道:“关于古老者,老夫所知亦不全。只知他们自称‘天庭遗族’,与上古一场名为‘绝地天通’的大劫有关,其首领自称‘天尊’,麾下有‘四方尊者’,那玄冰,不过是其中北方尊者麾下的一员干将罢了。至于天帝宫,其具体位置飘忽不定,需集齐‘四象星钥’方能锁定并开启。你所得的地图残片,以及那‘星核’,皆是星钥的一部分。”
他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简,递给李慕白:“此乃老夫对《河图洛书》的一些研究心得,以及关于皇道龙气与山河社稷关联的推演,或对你有所助益。书院‘藏经阁’七层以下,你可凭此玉简随意阅览。七层以上,涉及书院核心传承与一些上古禁秘,需得老夫或三位院首共同准许方可进入。”
李慕白接过玉简,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文气与智慧光芒,知道此物珍贵无比,起身郑重谢过:“多谢山长!”
朱熹明摆摆手:“不必多礼。人族气运,天地秩序,皆系于未来。望小友好自为之,善用此身。”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道:“藏经阁就在后山,你自行前去便可。老夫尚有俗务,就不陪你了。”
李慕白知道这是送客之意,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开了竹林。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熹明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一枚温润玉佩,目光悠远,低声自语:
“混沌开,万劫临,天帝宫现……这场延续了万古的棋局,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李慕白,你这颗横空出世的棋子,究竟会将这棋盘,搅成何等模样?老夫……很是期待啊。”
而离开竹林的李慕白,则根据指引,朝着后山那座巍峨的、散发着浩瀚书卷气息的藏经阁走去。
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荆棘,但每多一分实力,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把握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劈波斩浪,直至……掌控自己的命运!
白鹿书院藏经阁,将是他进一步提升的重要一站。而之后的天帝宫之行,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