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原诸侯围着鄄地盟台热热闹闹订盟约的时候,南边的楚文王正站在郢都的城楼上,手里捏着一封从北方送来的密信 。
信里说齐桓公得了周天子的 “方伯” 头衔,宋、郑、陈、蔡都签了盟约,连一直拧巴的鲁国都派大夫签了字。
楚文王把信往案上一扔,嘴角撇了撇:“齐小白倒是会借势,不过中原诸侯抱团又怎样?咱南边的地盘,还轮不到他管!”
楚文王心里跟明镜似的:去年灭了息国,虽说占了汉水东边的地盘,可真要往北跟齐桓公的诸侯联军硬碰硬,楚国还差点火候 —— 毕竟中原诸侯加起来有上千辆战车,楚国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多辆,再加上刚吞了息国,还得留兵盯着当地百姓,实在没精力往北折腾。
他手指在案上的南方地图划了半天,最后停在了 “绞国” 两个字上:“就你了!地盘不大还敢在汉水边上晃悠,正好拿你练练手!”
这绞国(今湖北郧县西北)说起来也是汉水流域的老诸侯了,可这些年过得太安逸 —— 北边有息国挡着楚国,东边有随国撑场面,自己躲在山里,连城墙都没好好修,士兵平时要么上山打猎,要么在家种桑,连戈矛都快生锈了。
绞国国君还特别骄傲,总跟大臣说:“楚国也就敢欺负息国那样的软蛋,咱绞国靠着大山,他们敢来,咱就把他们堵在山谷里打!”
楚文王派去打绞国的,是他的弟弟屈瑕 —— 这人跟其他楚将不一样,不爱靠蛮力打仗,总爱琢磨 “以少胜多” 的法子,去年灭息国时,就是他出主意骗息侯开城。
屈瑕领了命令,带着两百辆战车往绞国去,路上就跟副将斗廉说:“绞国小而骄,骄兵必败。咱别一上来就攻城,得用点‘巧劲’。”
大军到了绞国南门,屈瑕没让士兵扎营,反而让人把战车停在离城三里远的空地上,每天天不亮就派士兵去城边的山林里砍柴 —— 还特意交代:“都把戈矛收起来,就带砍柴的斧头和绳子,遇到绞国人别反抗,要跑就跑得狼狈点,让他们觉得咱好欺负。”
第一天清晨,绞国南门的士兵刚上岗,就看见十几个楚国士兵背着空柴筐,在山林里慢悠悠地砍树。
有个绞国小校揉了揉眼睛,跟身边的人说:“楚国士兵这是穷疯了?打过来还不忘砍柴?”
说着就带了十几个兄弟冲下去,楚国士兵一见他们,扔下斧头就跑,连柴筐都忘了拿。
绞国士兵追了两步没追上,抱着缴获的斧头和柴筐回了城,跟绞国国君一汇报,国君跟捡了宝似的:“楚兵果然是软蛋!连砍柴的胆子都没有,明天再去抢,多抢点回来,正好冬天烧火!”
第二天,绞国派去的人更多了 —— 足足五十个,还带了绳子,想把楚国士兵的柴筐都抢回来。
可这回楚国士兵 “聪明” 了点,砍了半筐柴就往回跑,绞国士兵追得兴起,跟着就冲进了山林。
没跑多远,突然听见两边树丛里 “哗啦” 一声,无数楚国士兵举着戈矛冲了出来,为首的斗廉大喊:“早就等着你们了!还不束手就擒!”
绞国士兵吓得魂都飞了,手里的绳子掉了一地,想往回跑,可山林口早就被楚国战车堵死了 —— 屈瑕算准了他们的逃跑路线,提前派了五十辆战车守在那儿。
没半个时辰,五十个绞国士兵就全被捆了,连个能跑回去报信的都没有。
绞国国君在城楼上等了半天,没见人回来,正着急呢,突然听见南门传来 “轰隆” 一声 —— 原来是楚国另一支军队趁着南门守卫空虚,用撞木撞开了城门!
楚国士兵举着 “楚” 字大旗冲进城,绞国百姓吓得往家里躲,没来得及跑的士兵,要么扔了武器投降,要么钻进小巷子里不敢出来。
绞国国君这才慌了,穿着睡衣就想从北门逃跑,刚跑到城门口,就被屈瑕的人堵了个正着。屈瑕勒着马,看着浑身发抖的绞国国君,慢悠悠地说:“早劝你别骄傲,你不听,现在成了阶下囚,还有啥说的?”
绞国国君耷拉着脑袋,连话都说不出来 ——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栽在了 “砍柴” 这点小事上。
楚文王接到捷报的时候,正在宫里跟息妫一起看桃花台的桃花(虽说冬天没花,可他总爱跟息妫提这处念想)。
他看完信,笑着对息妫说:“屈瑕没让我失望,绞国到手了,以后汉水西边的地盘,就都是咱楚国的了!”
息妫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楚文王也不在意 ——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打理新得的地盘。
楚国没像灭息国那样杀绞国国君,而是把他贬为 “邑长”,让他继续管绞国的百姓,不过得听楚国大夫的指挥。
屈瑕还在绞国设了 “县”—— 这是楚国的老规矩,吞了小国就设县,派楚国的大夫当 “县公”,推行楚国的法律,收楚国的赋税。
绞国的百姓一开始还怕楚国士兵欺负人,可过了几天发现,楚国的县公没抢他们的粮食,还帮他们修了水渠,让来年种水稻能多收点,慢慢也就不反抗了。
这灭绞国的事儿,看着是楚国 “捏软柿子”,其实藏着大心思:一来,绞国在汉水西边,占了这儿,楚国就能顺着汉水往西边的庸国、巴国扩张,再也不用绕远路;二来,通过 “诱敌砍柴” 这招,楚文王摸清了对付南方小国的路子 —— 不用硬拼,靠计谋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地盘,后来打随国、郧国,他都让将领学屈瑕这招,要么诱敌,要么诈盟,没费多少力气就吞了好几个小国。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也让中原诸侯看清了楚国的野心 —— 鄄地会盟刚结束,陈宣公就派使者去齐国,说 “楚国灭了绞国,下一步说不定就打陈国了,齐侯可得帮衬着点”。
齐桓公当时就跟管仲说:“楚熊赀(楚文王的名字)这是在南边偷偷攒力气,以后中原的麻烦,少不了他。”
楚文王可不管中原诸侯怎么想,他在绞国设完县,又让人把绞国的青铜工匠都迁到郢都,帮楚国铸鼎、造兵器。
站在绞国的城楼上,看着汉水滚滚向东流,楚文王心里琢磨着:“等咱把南边的小国都收了,有了足够的战车和粮食,再往北跟齐小白掰掰手腕,看看谁才是真的老大!”
这一年,中原的齐桓公靠 “方伯之命” 和鄄地会盟定了秩序,南方的楚文王靠 “诱敌之计” 吞了绞国扩了地盘 —— 俩大佬没碰过面,却像在下一盘大棋。
春秋的 “南北双轨” 格局,从这年开始,慢慢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