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那青黑色的山影如同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苏晚晚将忧虑深藏,表面上依旧沉默地跟随队伍前行,但她的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开始高速运转,为即将到来的未知险境做着尽可能的准备。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那个隐藏在意识深处的冰箱空间。里面的东西虽然来自现代,种类有限,但在这个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流放路上,每一样都可能是救命的关键。之前取用的馒头、药品、水和压缩饼干已经证明了其价值。现在,面对可能出现的山匪袭击和更加恶劣的山路环境,她必须更系统、更谨慎地规划这些资源的用途。
首先,是高能量、易储存的食物。她“看”向冷冻室。里面还有几块真空包装的卤牛肉、几根独立包装的火腿肠,以及一些速冻饺子、馒头。这些不能直接拿出来,太扎眼。她需要寻找机会,将它们巧妙地“合理化”。比如,能否伪装成偶尔从路边捡到的、前队遗落的干粮?或者,混入官差分发的那点可怜的食物中?这需要极其谨慎的操作和时机的把握。
其次,是药品。退烧药、消炎药、止血粉、止痛药……这些在现代看来普通的药品,在这里无异于神物。她之前冒险用退烧药救了爷爷,用云南白药粉缓解了赵四的恶疮,效果显着。但这也带来了风险,母亲“懂医术”的名声已经传开。在山中若有人受伤生病,求到母亲头上,她们是救还是不救?救,如何解释药效?不救,于心何忍?而且,若遭遇袭击,她们自家也可能需要这些药品救命。必须预留足够的份额,尤其是止血和消炎的,同时也要准备好说辞,比如推说是祖传的、用一点少一点的珍贵药散。
还有水。冰箱里剩余的瓶装水不多了,必须节约。山中或许能找到水源,但也可能没有,或者被污染。
除了冰箱里的物资,她还需要利用沿途所能找到的一切。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不再仅仅看着脚下的路,而是仔细扫视着路边的一切。
休息时,别人瘫坐在地喘息,她却假装活动手脚,在附近仔细搜寻。她认得几种常见的止血草药,如小蓟、地榆,消炎的如蒲公英、金银花。她遇见就采集了一些,用破布包好,塞进怀里。
“晚晚,你捡这些野草做什么?”苏秀秀看到她蹲在路边,忍不住好奇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她现在对这个堂妹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说不清的忌惮。
苏晚晚头也不抬,语气平淡:“没什么,看着像娘以前说过的几种草药,备着点,万一有用呢。”她故意说得含糊,既解释了行为,又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苏秀秀将信将疑地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苏晚晚还注意到一种韧性很好的藤蔓,她趁人不备,悄悄扯了几段,缠绕在腰间衣服底下。这东西,关键时刻或许能当绳子用,或者用来固定东西。
她还留意到一些边缘锋利的碎石片,也偷偷捡起一两块最小的,藏在身上。这或许不能作为武器,但割断绳子、处理食物或许能用上。
她的这些举动,大多数人都没有留意。流放路上,人人自顾不暇,谁会在意一个半大孩子捡点石头野草?
但有人注意到了。
苏青松在一次苏晚晚弯腰捡拾一块薄石片时,恰好走过她身边。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那石片的边缘和她沉静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苏明远和李慧心则是对女儿的行为心知肚明。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配合,在苏晚晚需要遮掩时,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人的视线,或者在她收集东西时,帮忙分散一下旁人的注意。
“晚晚,过来喝口水。”李慧心时常这样招呼女儿,将她叫到身边,看似亲昵,实则创造机会。
苏明远则会偶尔指着远处,和旁边的苏明义或者苏明德讨论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吸引开可能投向女儿的视线。
这种无声的默契和支持,让苏晚晚感到温暖,也更加坚定了她必须守护好这个家的决心。
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鬼见愁”山脉的入口,官差们的神经也明显绷得更紧了。张魁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骑在马上呵斥,他开始频繁地派出斥候模样的官差,快马加鞭前往山隘口方向探查,每次斥候回来,都会到他身边低声汇报许久,张魁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凝重。
这种凝重的气氛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连最迟钝的流放犯也感受到了不安。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多了起来,恐慌在无声地发酵。
“当家的,我怎么觉得……官爷们好像很紧张啊?”赵氏有些害怕地扯着苏明德的袖子。
苏明德趴在担架上,有气无力:“废话,要进山了,路难走呗……”
“恐怕没那么简单。”苏明义闷声说了一句,他常年干活,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苏老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昏沉中眉头紧锁。苏老太太紧紧握着他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苏晚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知道,猜测和恐慌无济于事。她摸了摸怀里收集到的零星草药和那几段藤蔓,又感受了一下意识空间中那些被仔细“清点”过的物资。
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这是她在绝境中,能为家人争取到的,最大限度的保障了。
她抬起头,望向那仿佛巨兽獠牙般的山口,眼神沉静而坚定。
无论前面是崎岖的山路,还是嗜血的山匪,她都必须走下去,并且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着家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