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松和苏明德叔侄俩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抓到把柄的兴奋。
“二叔!爹!”苏青松一进院门就压低声音喊道,“就是他李麻子!”
苏明德也紧跟着,脸上因为快步走而泛红,喘着气道:“没错!我俩在他家那破篱笆院外头蹲了半天,正好看见他出门倒尿壶,脚上穿的那双破鞋,鞋底的花纹跟咱家院里留下的那个最清楚的脚印,一模一样!都是那种歪歪扭扭的麻线格子!”
“确定看清楚了?”苏明远霍地站起身,眼神锐利。
“看得真真的!”苏青松重重点头,“而且他走路还有点踮脚,右边鞋跟磨损得厉害,那脚印的深浅也对得上!”
赵氏一听,立刻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好啊!真是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李麻子!我这就去找他算账!撕烂他的嘴!”
“站住!”苏明远一声低喝,叫住了赵氏,“你现在冲过去,他咬死不认,你能拿他怎么样?打他一顿?然后呢?让里正说咱们欺负本地人?”
赵氏气得直跺脚:“那……那就这么算了?!咱们的苗就白毁了?!”
“算了?”苏明远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没那么容易!他敢做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
他看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阿木:“阿木,还得麻烦你。李麻子这人懒归懒,但不傻,他昨晚得了手,今晚未必敢再来。但咱们得让他来!”
阿木立刻明白了苏明远的意思,点了点头:“你说,怎么做。”
苏明远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对阿木和苏青松交代起来:“……咱们这样……然后这样……青松,你年轻,眼神好,晚上机灵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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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苏家破屋似乎恢复了平静。男人们下午依旧去犁地,只是效率明显不如昨天,苏明远和苏明义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女人们则细心照料着那些劫后余生的苗子,将能救活的重新栽好,固定,每个人的脸色都沉甸甸的。
苏晚晚更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受损最严重的土豆苗单独移出来,用破碗扣着保温保湿,希望能出现奇迹。她知道,空间出品的生命力顽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消息不知怎的,还是悄悄在几户关系稍近的村民中传开了。隔壁的阿木娘提着一小篮子刚挖的、带着泥土的野菜过来,叹了口气对李慧心说:“慧心妹子,听说你们家苗出事了?唉,这挨千刀的……你们可得当心点。”
李慧心红着眼圈道了谢,也没多说。
王老棍那边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派王癞子过来假惺惺地问了一句:“苏二叔,听说你们家苗子让人祸害了?啧啧,真是流年不利啊。我爹说了,让你们自己小心门户,村里人多手杂,他也不好管。”
苏明远忍着气,应付了过去。
这一切,都像是给暗处的李麻子传递一个信息——苏家吃了哑巴亏,只能自认倒霉。
夜色渐深,寒石村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几声狗吠打破寂静。初春的夜风依旧寒冷,吹得破屋的窗纸呼呼作响。
苏家破屋里,看似和往常一样,众人都早早熄灯睡下。但实际上,在屋外柴垛和后墙的阴影里,几双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院子,尤其是那个放着藤筐的角落。
苏青松和阿木埋伏在院墙外侧的暗影里,屏息凝神。苏明远和苏明义则藏在屋内,透过门缝紧紧盯着外面。苏明德本来也被安排埋伏,但他自己心里发怵,推说肚子不舒服,缩在了炕上最里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浓,露水打湿了埋伏者的肩头。四周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其他声响。
“阿木哥,会不会……他不来了?”苏青松年纪轻,有些沉不住气,用极低的气声问道。
阿木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只有低沉的声音传出:“耐心点。他若心虚,必会来查看,或者……忍不住再来一次。”
果然,就在子夜时分,万籁俱寂之时,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沿着村边的小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苏家破屋的院墙外。
“麻子哥,咱……咱还来啊?苏家会不会有防备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问道,是村里另一个游手好闲的半大小子,叫王狗儿。
“怕个球!”李麻子压低嗓子骂道,声音里带着得意和一丝酒气,“他们家今天屁都没放一个!肯定是怂了!老子今天再去把他剩下那点好苗也给他拔了,看他们还神气什么!敢跟老子瞪眼!”
原来,之前苏明义因为李麻子嘲讽苏家是“流放犯”而与他发生过口角,李麻子一直怀恨在心。
两人熟门熟路地找到昨天翻墙的地方,李麻子踩着王狗儿的肩膀,笨手笨脚地往上爬。
就在他一条腿刚跨上墙头,半个身子探进院子的瞬间!
“动手!”
阿木一声低喝,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苏青松紧随其后!
墙头上的李麻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脚踝被人死死抓住,一股巨力传来,惊叫一声,整个人就被硬生生从墙头拖拽下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墙外的王狗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被从另一边绕过来的苏明远堵了个正着。
与此同时,破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明义举着个松明火把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紧张又解气的女眷们,连苏明德也探头探脑地跟了出来。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院子,也照亮了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李麻子,以及那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王狗儿。
“李麻子!果然是你这个王八蛋!”赵氏一看清地上的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扑上去就想撕打,被王月娥和李慧心死死拉住。
苏明远走到李麻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李麻子,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麻子摔得不轻,又惊又怕,酒也醒了大半,看着周围苏家众人愤怒的目光,尤其是阿木那冷冽的眼神,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苏二哥,误会……都是误会……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苏青松气得一脚踢在他旁边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路过翻我们家墙头?路过拔我们家苗子?!”
阿木不说话,只是走过去,抓起李麻子的右脚,将他那只破鞋底亮在火把下。那歪歪扭扭的麻线格子花纹,与院子里留下的脚印赫然吻合!
“证据确凿!”苏明义怒吼道,“走!去见里正!让全村人都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麻子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求饶:“别别别!苏二哥,苏大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就是喝多了马尿,昏了头啊!求你们饶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王狗儿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是麻子哥叫我来的!不关我的事啊!他说苏家得罪了他,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局面彻底明朗。人证物证俱在,李麻子无从抵赖。
苏明远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麻子,心中没有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悲哀。他深吸一口气,对阿木和苏青松道:“捆起来,天一亮,就去见王老棍!”
这一次,人赃并获,看里正还能如何偏袒!苏家这口气,必须要出,这道理,也必须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