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吹,连着几日暖洋洋的日头,山脚下、田埂边、甚至苏家破屋的墙角根,那些憋了一冬的绿意便再也按捺不住,蓬蓬勃勃地冒了出来。荠菜、马齿苋、灰灰菜……各式各样的野菜,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这可是救命粮!苏家上下,连同腿脚还不算利索的奶奶周氏,只要得空,都挎着篮子、提着破布袋,漫山遍野地挖野菜。
“哎哟,这荠菜真肥!包饺子最香!”赵氏蹲在地里,手下麻利,嘴里也不闲着,仿佛已经闻到了饺子的香味,虽然家里连点白面星子都难找。
王月娥细声细气地接话:“灰灰菜焯了水拌着吃,也挺爽口。”她小心地将挖出的野菜抖掉根上的泥,码放得整整齐齐。
苏秀秀和小草跟在后面,一个负责搜寻,一个负责搬运,配合得倒也默契。苏秀秀现在不再抱怨挖野菜脏了手,反而觉得能找到一片茂盛的野菜丛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
苏晚晚和李慧心则更留意那些药食同源的植株,蒲公英、车前草、野葱蒜,都是好东西。
没几日,苏家破屋的墙角就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野菜山”。新鲜的野菜不禁放,尤其天气渐暖,若不及时处理,很快就蔫黄烂掉了。
“这么多,一下子也吃不完啊。”苏明义看着那堆野菜,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苏明远蹲下来,拿起一根肥硕的马齿苋看了看,沉吟道:“是得想个法子存起来,不然可惜了。”
这时,苏晚晚开口了:“爹,娘,咱们可以试着腌起来。腌菜能放得久,冬天没菜的时候也能顶一阵子。”
“腌菜?”赵氏拍了拍手上的泥,撇撇嘴,“说得轻巧,那得用多少盐?咱家那点盐,人吃都不够,还腌菜?”
这确实是最大的难题。盐是金贵东西,苏家靠着之前土法制的那点粗盐,每日都是数着粒儿放。
苏晚晚却不慌不忙,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空间里的精盐不敢大量拿出来,但混入自家制的粗盐里,稍微提升一下品质和数量,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而且,她记得一些低盐或者利用发酵保存食物的方法。
“三伯娘,盐是紧俏,但咱们可以想想别的法子。”苏晚晚耐心解释,“有些菜,比如这马齿苋,晒成菜干也能放。还有些,可以先用开水焯一下,再稍微用点盐揉搓,放进坛子里发酵,做成酸菜,那样用的盐不多,也别有风味。”
李慧心也点头支持女儿:“晚晚说得在理。咱们多种法子都试试,总比眼睁睁看着菜烂掉强。”
苏明远一锤定音:“就按晚晚说的办!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带着秀秀、小草,负责清洗、晾晒。慧心,晚晚,你们主意多,负责腌制的那摊子。需要什么家伙事,让青松去找。”
任务一分派,苏家女眷立刻忙碌起来。
王月娥和赵氏负责将大量的野菜进行初步挑拣,去掉老叶黄叶和根须。赵氏虽然嘴上嘟囔“净是费事的活儿”,但手下动作却不慢,毕竟这关系到日后能不能吃上菜。苏秀秀和小草则用木盆从河边端来水,一遍遍清洗野菜上的泥沙,小手在春寒的溪水里冻得通红。
李慧心和苏晚晚则开始准备腌制的工具。找出了家里仅有的两个还算完好的陶罐,又让苏青松去砍了几段粗竹筒,削成合适的尺寸当做压菜石。苏晚晚趁人不注意,悄悄从空间里转移了一小包冰糖和一小罐品质更好的粗盐出来,混入了家里原本的盐罐中。
“娘,我看这荠菜和灰灰菜适合晒干,马齿苋和野油菜适合做酸菜。”苏晚晚一边将洗净的马齿苋放入开水中快速焯烫,一边对李慧心说,“焯水不能太久,断了生就行,捞出来得赶紧过凉水,不然就不脆生了。”
李慧心看着女儿熟练的动作,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这孩子,真是被这世道逼得什么都学会了。
焯好过凉的马齿苋沥干水分,苏晚晚将其放入陶罐中,每铺一层,就撒上一点点混了空间盐的粗盐,用力揉搓,直到菜叶微微出水,变得柔韧。她还将一些洗净的野葱蒜和之前采集晒干的花椒果也一并放入,增加风味。
“晚晚,这盐……是不是放得有点少?”李慧心看着那有限的盐量,有些担心。
“娘,做酸菜主要靠发酵,盐多了反而抑制发酵,只要保证菜都沾到盐,码放紧实,别进生水和油,应该没问题。”苏晚晚根据记忆里的知识解释道。最后,她在最上面压上洗净的竹筒和石头,确保菜完全浸没在渗出的菜汁里,然后盖上盖子,在坛子边沿浇上水密封。
另一边,王月娥和赵氏也将准备晒干的野菜用草绳一把把捆好,挂在院里拉起的绳子上,或者摊在洗净的席子上晾晒。春日阳光正好,照在那些翠绿的野菜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哎呀,这要是都能存下来,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可真是救命的玩意儿了!”奶奶周氏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院里忙碌的景象,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苏明德从地里回来,看到院里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尤其是看到赵氏居然没偷懒,还在认真地翻晒野菜,惊讶地眨了眨眼。
赵氏看到他,没好气地喊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劈点柴火!晚上还得烧水烫菜呢!真当这菜自己能飞进坛子里啊?”
苏明德“哎”了一声,赶紧去拿斧头。
苏青松和苏明远看着家里女人们各司其职,将那些不起眼的野菜变成可以储存的食物,心里都踏实了不少。这个家,正是在这一点一滴的努力中,慢慢地积蓄着力量,对抗着荒凉与贫瘠。
夕阳西下,院子里飘荡着野菜的清新气息和淡淡的盐味,几个陶罐和竹筒静静地立在墙角。